书剑恩仇录(书剑恩仇录——奇人与奇情)

书剑恩仇录

前面所说,也许还不是《书剑恩仇录》及金庸武侠小说的真正独特而神奇之处,金庸小说真正的魅力及其文学品位与艺术价值,在于他对笔下的人物的重视与成功的创造。金庸小说的妙着乃在于创造奇人与奇情。
    金庸先生在回答读者关于“你认为理想的武侠小说应该是怎么样的?”这一问题时,这样说道:
    .…一般西方小说家大概注重之点:
1.重心在描写背景,例如汤姆士·哈代的小说;2.以情节为主;3.以人物为主。中国古典传统小说大致是以人物为主。例如(水浒传》、《红楼梦》、《西游记》。我们看过这小说很久后故事也许不大记得清楚了。但是对书中人物,像鲁智深、林黛玉、孙悟空却印象深刻。
    我个人写武侠小说的理想是塑造人物。武侠小说的情节都是很离奇的很长的,要读者把这些情节记得很清楚不大容易。我希望写出的人物能够生动,他们有自己的个性,读者看了印象深刻。同时我构思的时候,亦是以主角为中心,先想几个主要人物的个性是如何,情节也是配合主角的个性,这个人有怎样的性格,才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另外一点是,当然武侠小说本身是娱乐性的东西,但是我希望它多少有一点人生哲理或个人的思想,通过小说可以表现一些自已对社会的看法。
在这里,金大侠道出了他的武学秘诀。那就是重在塑造生动活泼而又各具个性的人物形象。这句话说起来或听起来似觉容易,甚而有些老生常谈。然而真正地看到与做到却大非易事。而在武侠小说中看到和做到则尤为鲜见。但我们在金庸的小说中看到作者的的确确做到了。
    《书剑恩仇录》的真正成就乃在于塑造了包括乾隆皇帝、霍青桐、喀丝丽、袁士霄、天山双鹰及“红花会”诸首领及有关人物的生动形象。此书的主人公陈家洛自不必说,这一人物我们还要专门谈到,其他的人物也极为生动活泼,各具个性,叫人过目难忘。而究其原因,无非“奇而至真”四字。
即以“红花会”诸首脑英雄而言,不用说别的,仅是从外形上我们就能分辨出:那独臂长须的老道是无尘道长,中年微胖满脸和气的是赵半山,相貌堂堂威武雄壮的是奔雷手文泰来,他身旁娇柔而又美丽的则是他的妻子骆冰,长得像鬼而皮黑的自然是“黑无常”
    常赫志,白些的自然是“白无常”常伯志,那矮而微黑的是武诸葛徐天宏,那人高马大的是铁塔杨成协,那驼背人是章进,那手持金笛的风流俊秀的是余鱼同...自然,人物形象与性格绝不能仅仅从外形上去区别。我们指出这一点其意在于,一方面看到金庸对于人物的不同形象的刻意追求;另一方面,或许我们看到,即使仅仅从外形上看,“红花会”这群首领,除少数几个人以外,几乎都是一些奇形异状之人。有独臂,有驼背,甚而有像黑白无常者;至于高、矮、胖、瘦则更是各尽其形,应有尽有,其中意思不止于形而已矣。
    其实这些人物的性格也同他们不同的外形那样极为鲜明的。如无尘道长的英勇豪迈而又好斗,赵半山的一团和气温文尔雅却又满身都是暗器,人称“千臂如来”,文泰来的霹雳火暴却大气凛然,章进同样霹雳火暴然而不免有些乖张,黑、白无常脸色阴沉不喜言语但同样胸怀义气,余鱼同风流俊秀为江南白面书生。小说中的一干女性,如骆冰的任性柔和、周绮的娇憨泼辣、霍青桐的英姿飒爽而智计深沉、喀丝丽天真烂漫丽若仙人,如此等等,绝对不会看错、认错、记错。
    《书剑恩仇录》中所写,的的确确是一干奇人。连那些出场不多的人物如袁士霄、陈正德、关明梅、阿凡提等莫不奇异独特,让人一见难忘。
    奇人之中,必有奇情。其实,这部(书剑恩仇录》完全可以叫做《书剑情仇录》,因为该书中对“情”字的描述与刻画亦是格外奇绝而有特色。在这部小说中,除已婚的文泰来、骆冰这一对夫妇伉俪和谐、男刚女柔情真意切,可视为正格之外,其他情事,莫不与冤孽牵连,其奇曲悲哀之处更是婉转多变,叫人感怀。书中正面细致地描写了陈家洛、徐天宏、余鱼同与霍青桐、喀丝丽、周绮、骆冰、李沅芷之间的情事纠葛便可见一斑。
陈家洛与霍青桐姊妹的情事暂且不多说。即说武诸葛徐天宏与周绮之间,及余鱼同与骆冰、李沅芷之间的情事便是婉转多曲、细致动人而令人或是感叹或是伤怀。武诸葛徐天宏人矮目小,但极富心计,而周绮姑娘偏偏恰恰相反,人高马大却又性格娇憨直爽、纯朴无知。这两人之间偏偏“不打不成交”而暗生情愫,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从头至尾充满了喜剧意味。这二人相反相存,性格互补,虽不似男刚女柔这般理想却又不失为一对佳偶。尽管充满波折,最后总算是皆大欢喜。相比之下,余鱼同与李沅芷之间的情事就充满了一种悲剧意味了。余鱼同与李沅芷之间的情事有三大障碍:一是余鱼同乃亡命江湖的反叛,而沅芷则是朝廷命官的千金;二是余鱼同俊秀风流却遭一场火劫以致于变极秀为极陋,永远也无法治好满脸难看的疤痕。这对李沅芷固然是一个打击,而对余鱼同本人何尝又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呢?三是,更重要的还在于余鱼同的心理障碍,原来他内心钟情的乃是他的结义兄弟文泰来的妻子骆冰,这种感情难以自拔,却又无法表达以至于他情不自禁之时不免做出越轨而非礼之事,此前此后内心已是一片悲哀绝望与扭曲变态之情势。
    这三大障碍几乎每一个都难以跨越,更何况三大障碍先后毕至,《书剑恩仇录》到最后也只能勉强地在第十八回“除恶无方从佳人”中写到余鱼同为了报仇这才迫于情势同意与李沅芷订为未婚夫妻。而这对情人或夫妻此后的人生则是谁也不能逆料的了。除非感而伤怀,竟是别无他法。
    至于书中涉及到的其他人的情事更是奇异悲哀、惨不堪言。如无尘道长被自己钟爱的姑娘无情而残忍地斩下一臂;如陈家洛的母亲与“红花会”的前会主于万亭之间两小无猜却终身无望的悲情;如袁士霄与陈正德的妻子关明梅之间的几十年疯疯痴痴畸畸曲曲的感情纠葛,以及因此而产生的陈正德与妻子关明梅之间几十年来吵闹不休无有宁日的苦刑般的夫妻生活.
    这些情事可以说是千奇百怪,妙在各不相同。以上所举,竟无丝毫的相似之处。可以说是“每人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便显出了金庸的创造才能。然而,更重要的乃是这些情事,多半是充满一种人生的苦涩与情感的悲剧性质,甚而心理变态、精神扭曲。确乎情天难补,恨海难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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