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文苑 | 烟花三月：史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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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大哥

作 者 ： 烟花三月

早上正在屋里忙碌着，听见外面有人叫我:“小邹，在吗？”我仔细一听是胡大爷的声音，就赶紧迎出去。胡大爷说：“你知道吗？你史大哥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是昨晚上5点多，吐血过多，人就走了，都没来得及抢救，很快。他可能是回光返照，听说下午吃了一大碗饭，又吃了一个饼子，把平时经常去玩的地方转了个遍，还和一群经常在一块玩的新老朋友一一打了招呼。当时看他气色还不错，谁能想到走的那么急......！”

我头“嗡”的一声，连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回想起昨天早上十点多，我正在收拾屋子，大哥还到我这坐了一会儿，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又问我：“小靳什么时候回来？只怕是见不到小靳的面了!”

我安慰大哥说：“哪能呢，小靳过几天就回来了，你自己多注意点身体，不要再抽烟了......”。

难道大哥当时就感到自己的生命快走到尽头，所以心有留恋？可是那天大哥过来时的精神看起来不错，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一顿愕然之后，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胡大爷又说了什么，什么时候从我这儿离开。恍惚间思绪飞到了十几年前初遇大哥的情形......。

图片来自网络

那天饭点，我正在摊上忙碌着，大哥牵着两只狗，一大一小，大狗的品种是“二哈”，小狗的品种是“吉娃娃”。一只狗叫“嘻嘻”，另一只狗叫“哈哈”，两只狗都很干净、漂亮，挺可爱的。但是说老实话，我当时不喜欢狗，也不喜欢他。他经常牵着狗从我的摊前经过，有时还坐在摊前的凳子上和熟识的人打招呼闲聊。当时我不太了解他，不怎么和他说话，总感觉他的话又多又稠，还是没话找话的那种人，心里面很讨厌。我厌烦不怎么熟悉的人跟我随意搭话，更不耐烦他没话找话的样子。

一天早晨，大哥跟往常一样在我摊前停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旁人说起现在的农村人过的比城市人都过的舒服，怎么怎么着......具体原话我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当时我毫不留情地反驳他：“农村人过的怎么好了？农村人过的有你美？有你舒服？看你整天也不上班，年龄又不是很大，成天牵两只狗四处溜达，闲了看人打扑克，国家还给你发着工资，比我们农村人强的多了去了，多好！你怎么还不满足，农村人不干活，他们咋生活？”

他听完我的话，就“恶狠狠”接了一句：“哼，幸亏你不是国家领导人，要不，俺还有活路？”

我再没有吭声，也懒得和他这种人再计较。就这样，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一点也不好，这是我和大哥的初识，看起来好像互不待见，并不舒心美好。

隔了没多久，大哥来我馄饨摊吃馄饨，当时我也不知他姓什么，心里感觉他给我的印象用咱河南话说的“溜光锤”，话又多，吃劲的，不吃劲的，没有他不说的；这个样子用青岛话来说叫“彪子”，有意思的说，没意思的也说，好话瞎话，他照说不误！

每次大哥来，我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也不管什么“顾客是上帝”这么一说。他也不在意我对他的态度。一来二去的时间久了，我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也就慢慢地改变对他的态度，渐渐对他和颜悦色起来，非常客气地请他坐下吃馄饨。他呢，却非要站着吃，而且根本不管当时旁边有没有人，只说“俺在这儿都站着吃习惯了”。我愣了一下，转过脸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面面相觑，莫可名状！

后来，时间长了我才知道大哥姓“史”，再后来我们就叫他“史大哥”。我们两家住的很近，他人很好，是一个直爽热情的山东大汉，就是嘴“碎”，通常大家戏谑般的称呼他“老婆嘴”。“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是我和小靳对史大哥开玩笑的评价。随着时间流转，我发现我和史大哥的脾气挺像的，对他的态度也渐渐缓和许多，从以前的要多讨厌有多讨厌，到后来不知不觉间竟然感到十分的熟稔、投缘。

来青岛的时间越久，我们之间的关系处的越来越轻松，越来越简单随和。我姓邹，大哥就叫我“周总理”，说我这“邹”姓叫起来太绕嘴拗口。从此这个别名在我们接触的日子里一直持续着，他乐此不疲的这样叫着，我也傻笑着默许了。其实，在我的馄饨店里，年轻的食客多叫我“邹姐”；年老的食客则叫我“小邹”；小孩子叫我“阿姨”或“娘娘”。

每当听到门外传来：“周总理......”我就知道大哥来了。有时不管我店里人多人少，他一口一个“周总理，周总理”地叫我。起初旁边总有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后来我也就习以为常了，习惯了他这样叫着。他几乎天天来我店里，有事没事都要来转上一圈，用他的话说就是不来不放心，得来看看就放心了。我心想：想来就来呗，不知道有什么不放心的。

屈指算来，我来青岛将近十八个年头了，我和大哥越来越熟，两家的关系也越来越近，他每次来，看到我们在忙时也很有眼力见，不是帮忙刷碗就是抹抹桌子，一刻也不闲着。有时看着已经过了饭点，我们忙碌得还吃不上饭，就关切地问我：“想吃什么？”问完就急匆匆地去市场买回来，然后忙着洗菜做饭，没多大会儿就做好、盛好，端放在桌子上，那时就觉得像一家人似的温暖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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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的晚上经常是两两相约、三五扎堆儿地喝啤酒吃烤肉。大哥从外往里推开一道门缝，刚好伸进头来，歪着脖子讨好地轻声喊：“周总理，给你商量个事。咱哈（喝）啤酒吧？少哈（喝），咱仨一人一瓶，也不多哈（喝），中不中？”

青岛人说喝啤酒为“哈”，有时大哥调皮地跟我学说河南话。每当我们说好了的时候他就笑着说：“中”。

我也笑着用青岛话说：“一人一瓶，不准多哈（喝）”。

说完大哥就兴奋着一路小跑出去，不一会儿笑咪咪地把打来的酒、菜、还有我最爱吃的泡鸡爪全买回来放在桌上。我们喝着酒吃着菜，啃着鸡爪。他的言语风趣幽默，时不时让我无所顾忌地捧腹大笑，嘻嘻哈哈中，一天的疲累顿时消除得无影无踪。我心里不由的想：多好的异地大哥呀，谢谢大哥给我带来了那么多的温暖与欢声笑语，使我们在这陌生的城市、单调的生活里增添了许多乐趣。

馄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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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大哥拿来一张与国家领导人的合影，问其缘由，他便跟我说了一个让我大为震惊的“内部消息”：大哥他不但是稀缺的“熊猫血”，而且还是青岛市献血先进个人，积极参加每一次献血活动，这张合影就是他作为“先进个人”代表，亲自到人民大会堂接受国家领导人接见时留下的珍贵纪念，这成为他一生最引以为豪、最光荣的事情。

大哥很热心，那年逢遇我爱人生病，他和我一起去医院，上上下下、跑来跑去，帮了很多忙。爱人转院的一系列手续也是他帮我办的，分担了我许多繁忙的奔波，让我有了更多闲暇的时间而安静下来，全身心的照顾爱人，爱人能够在短期内康复出院，与他的热心帮助分不开！

去年八月份，大哥临近退休时常常跟我念叨：“周总理，俺马上好（就）退休了，一退休工资就3700元，到时候俺一定要请你们一家和我的几个朋友吃一回大餐，咱们就去五星级酒店，俺还想给你们一家四口一人一个大红包......”后来他退休了，就真的叫上我们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在五星级大酒店，隆重地庆祝他自己光荣退休。我和他的朋友们也纷纷向他奉上鲜花，表示祝贺，祝贺他光荣地成为一名“退了休的年轻人”。

这些年相处的日子里，大哥说的最多的是：“周总理，你知道我为啥天天买彩票？就是想着等我哪一天中了大奖，我先拿出钱来给你们家买房子，不要太大，60平米就中，你们也好有个落脚点。等以后你俩孩子大了、有本事了，再想办法买大点的房子。我呀，常常晚上睡不着觉，老在想你们家的事。你说你当初要是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多好？你就不用这么吃（受）累了！你负担挺大的，没有劳保，也没有退休金吧……！”

我心想：“废话，谁不愿意有劳保？有退休金？况且生男生女也不是俺说了算”。但回念他的一片善意，也就没反驳他，只是白着眼睛默不作声地在心里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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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哈（喝）酒、聊天，相处得随意舒心。每当想起他一时兴起说的“发个大红包、送套房子”之类的好心话，就觉得很温暖、感动，没想到这样欢笑的日子竟然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有一天大哥咳嗽得厉害，去看医生，诊断结果是肺癌晚期，而且已经扩散。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不愿相信，也不愿接受。大哥以前说的每句话我都熟悉到再也无法忘掉，他说话的语气、神态、动作和笑脸，时不时地浮现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大哥走了，是带着“周总理”走的，以后，我再也听不到有人喊我“周总理”了......！

史大哥，愿您在天堂有酒哈，有肉吃，没有病痛折磨，一路走好！

编者荐语

人际间的缘分是生活的一次次邂逅，走过半生的人，都会有深切的感怀：“缘分不在万千，在于坦诚相见”。当机缘巧合遇见缘分时，也许并不曾在心底荡起圈圈涟漪，蓦然回首间才发现那份感情多么难以忘怀！作者三月是位长期泊居在异地他乡的创业者，尝遍人间冷暖，历尽生活磨砺，闲暇之余仍然持一颗素简之心，将眼前身边的见闻观感融汇在朴实的文字里自然流露。

人间四月次第花开开落落，芳菲渐尽时，催生的思念在一屉屉发芽，杏花挽着纷纷小雨落在清明的肩头，打湿心底，也打湿三月的春天。三月以《史大哥》一文纪念自己在青岛漂史中与“大哥”的一次偶遇而发生的流年故事，借一段往事直抒胸臆：当善良遇见善良，花儿也会开的格外美丽动人！（欣 燕）

作者简介2019年3月

烟花三月，本名邹楠，卢氏朱阳关人，现为“青漂”（在青岛谋生）。从小喜欢诗和远方，也推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并身体力行着。虽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所牵绊，却有诗意文心一路相和，诗酒趁年华，更兼清风明月。

◆我的母亲

◆外婆家的村庄

◆故事，才刚刚开始 ...

◆路边的馄饨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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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爱民 任耀邦 宋海峰 李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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