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文苑 | 沈春亭: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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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沈春亭

首发|卢氏文苑

图片|来自网络

文/沈春亭

不经意间,农历鼠年已尽,牛年将至。提起牛,隐隐似乎对牛有些愧疚,忍不住想写点感想。
牛在中国农业发展史上居功至伟。自从人类学会了种田,在几千年的农耕社会,牛与农夫共沐风雨,历磨难,成了农民最忠实的伙伴与盟友。农民珍爱牛,尊重牛,精心地饲养牛。牛也顺从人类,对人类忠贞不二。连鲁迅先生都写下了“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诗句,还写了赞美奶牛的几句话,奶牛咱们这里不常见就不说了。在中国还有人以牛为姓,而以牛为姓的人大多才华非凡,品格绝伦,为国家栋梁。国外还有著名的物理学家叫“牛顿”,他的成就就像他名字一样光耀。牛协助人类耕耘不止,收获的庄稼,其精华是粮食,进了人的皮囊。牛只能食用对人类没有多大价值的桔杆,但牛已满足了,毫无怨言,尽力地为人类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
我自幼生长在乡村,现已过花甲的我常忆起童年的往事,觉得最可忆的是童年盛夏的夜晚。那时,每当晚霞退去,燥动着温情而又活力四射的夏夜来临,如同梦幻一般的大幕就拉开了。除草归来的农夫,把牛牵出来绑在树上,然后坐在树荫下,牛温顺地卧在人们的身旁,大嘴一张一合地嚼着什么东西,鼻孔里喷出带腥味的青草气,还时不时地拍打着大耳朵。我那时就偎依在大人身旁,看他们很香甜地吸旱烟,或呼噜呼噜地抽水烟。抬头望,满天的星斗簇拥着朦朦的明月,夏风习习,四野茫茫。草丛中纺织娘在歌唱,山岭上布谷鸟不停地啼鸣,讲述着那个古老而又悲惨的故事,池塘里蛙声响成一片,萤火虫象没有魂一样在空中飘荡。繁星如雨,月光似水,夏夜若梦。当一颗贼星泛着耀眼的白光划过天空,农夫们那被劳累浸透到筋骨的身体已渐恢复,等凉快透了,就起身把牛牵回圈里,再添上夜草,听着牛悦耳的食草声,忍不住用粗糙的大手拍拍老牛的脖子,很动情地说,“老伙计,等啥时候,耕田磨面用上了机器,让你好好歇歇。”牛听了感动啊,觉得那就是“苟富贵,毋相忘”的承诺。可惜牛无法用语言表达,就用大舌头亲切地舔老农的手。
有一年,我居住的生产队派人去买牛,买回两头大牛,还带着一头小牛。小牛是买牛的大叔凭着能说得“韩信”归汉的“萧何”嘴,硬是说得卖方甘心奉送,当做搭头牵回来的。到了队里,因牛太小,套不了磨,耕不了田。每天队上只给记2分工,养起来很不划算,队上几个饲养员谁都不愿意养。最后,我那一向为人实在的父亲挠了挠头皮,答应下来,放在我家里养,从此这头小牛就成了我的伙伴。
有了这头小牛,我放牛的生涯就多了许多乐趣。每当我在放牛时,它很顽皮地追随于我左右,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很深情地望着我,偶尔还像小狗一样用没长角的脑袋蹭我的屁股。我也捉弄它,在草里包个辣椒喂它,辣得它张着大嘴,伸长脖子直转圈圈,为此我多次受到大人的责罚,小牛却不记仇,依旧爱和我玩耍。每当我坐在山坡上看小人书时,它就停下啃草,走过来在我身后看几眼。和我一同放牛的福爷爷见了,郑重其事地说:“这头小牛是人转世的,而且是位识字人。”我以为他说的是疯话,没有在意。
不知不觉,小牛长大了。长得身材修长,体格健壮,前胸一大兜发达而又强健的肌肉,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通体呈黄褐色,极有光泽的毛色漂亮之极。最怪异的是它长了两只会动的角,象两颗玉米穂一样弯垂在脸颊上,它一啃草,牛角一动一动的,我就称它叫灵角子牛。福爷爷见了,惊异而又更肯定地说,这头牛就是一位识字人转世的,它那一双角就是识字人喜欢留的分发头的分发。
牛很快学会了拉磨耕田,而且勤快得很,从不用鞭子驱赶,还极讲卫生,不像有些牛上了磨道一个劲拉屎撒尿,它总是憋着下了磨道才解手。因此很得大婶们的青睐,所以活就稠得很。
灵角子牛出众的相貌,加上憨厚勤劳的品行,很快获得邻家一头花母牛小姐的芳心 。再说那头花母牛,头顶长了一片白毛,芳名白顶门。这头母牛虽然粉黛不施,香水不洒,未点朱唇,也没安插人工睫毛,但一身素颜,一双美目,已弄得灵角子心旌摇乱,魂不守舍。生产队还有几头半老徐娘的母牛也频频向灵角子牛送来秋波。灵角子牛一时志得意满,正要畅饮爱情的琼浆时,却尝到了人们送来无情的“毒酒”。一天它被牵出来,绑在树上,当它还没有弄清事情原委时,就被人类用突然袭击的方式,一刀把情种割了,并随手把牛身上的精华,两个卵子扔给了一只黑狗。卑鄙的人类对牛动这么大的手术,没有提前告知,没有对牛麻醉,没有消毒,连一口唾沫也没有,简直是儿戏,只是撮了把细土面捺在伤口上。牛疼得浑身抽搐、彻入肺腑,心灵亦遭到重创。那头娇滴滴的花母牛洒泪而别,移情别恋,其它几头母牛也视如陌路。从此牛心无旁骛,甘心受人驱使,只是深恨那只吞了卵子的黑狗,一见面就两眼发红。
牛心里很鄙视狗,狗除了对人类谄媚讨好,什么也干不了,而且对人类的忠诚度也远不如牛。可惜人类忠奸不辨,一味偏袒狗。有个成语很古老,叫鸡鸣狗盗,可见狗就是盗贼,或者是盗贼转世的。
在我正是求学的年龄时,恰逢文革高潮期,学校停课是家常便饭。一停课,我就去放牛。放牛时我秉持农民的勤劳任力,无柴割草,无草割蒿,无蒿就背块石头回家。在一个阴沉的下午,我去牛角山放牛,那一晚割了一梱蒿。下山时我给牛戴上笼头,让它们自行回家。再来背蒿时,才发现蒿捆子太沉了,怎么也翻不到肩上,待我踉踉跄跄的背到肩上时,天已大黑。我孤身一人,四周漆黑一团,置于这荒凉的山岭,顿时全身冒汗,两腿发软,吃力地往前挪动,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涌上胸口。这时,忽见一个黑影来到我的身旁,原来是灵角子牛没有下山,它在等我。牛见了我欢喜得象狗一样在梁头奔跑了几个来回,然后让我走在前面,它尾随于后,我明白,它是想用它的身躯保护我。回到家里,我用双手紧紧抱住牛的脖子,心里默默呼唤道:“牛啊牛,还是你知道我的心,难道你前生就是一个人?一个识字人?”从此我视这头牛不同,格外善待它。
在我上高中快毕业的那一年,一个周未回家,刚翻过山岭,就听见了那头牛熟悉的叫声,我放眼望去,两个不怀好意的牛贩子赶了几头牛,其中就有灵角子牛。它望见了我,叫了几声,我快步上前牵住它,它的大眼睛里溢出了泪水,伸出潮湿的大舌头来舔我的手,尾巴甩来甩去。我心里一惊,这么好的牛怎么被卖了?而且买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牛啊牛,你在人面前就是可怜的哑巴,你是用这种方式和我告别。我知道牛这一去凶多吉少,顿时五内俱焚,心如刀割,泪水禁不住滴在牛的脸上。我无助而又孤独地站着,眼看着牛被赶上了岭头,岭头又传来几声牛的叫声,它似乎是在与我告别,又像是求救,可我束手无策。牛啊牛,你是生产队的牛,我做不了主,那一刻我深恨自己的无能,双腿如灌了铅似的站在原地,任凭泪如泉涌。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当了一名教书匠。每当我遇到困难时,我就想起了那头牛。难道真像福爷爷说的那样,它是一位识字人转世的?也许在前世它真的就是一位教书先生?如鲁迅先生笔下写的“俯首甘为孺子牛”一般,干工作任劳任怨,不贪虚名,不争荣誉证书,不图高职称,潜心于教学。我恍惚了,总觉得自己身上有牛的影子。
岁月在流逝,社会在进步,进步到耕田磨面再也不用牛时,牛的社会地位没有上升,反而急骤地降落。“苟富贵,毋相忘”成了虚言。忠厚诚实的牛只看到了人类朴实善良的一面,没有看到人类贪婪、自私、无情的一面。牛在农业上作用不大了,人类向昔日的伙伴举起了屠刀。在农村,牛的买卖再也不像以前,看看毛色,摸摸蹄子,掰开嘴巴看口齿。现在的牛贩子只是在牛的脊背上用力一按,一边估算着能杀多少肉,一边说着让牛不寒而栗的话。境遇悲惨的还有母牛,每到了发情期,母牛就等啊盼啊,等它的“如意郎君”。栅栏门一响,母牛便心花怒放,以为是“郎君”来了,谁知等来的是一位脚登长靴,身穿雨衣,手里拿根不锈钢管子的人,来人掀起牛的尾巴,管子蛮横地插入......母牛花容坠地,羞忿难当,悲痛欲绝。我就想问,这是干什么啊,难道是在土里刨个坑,种上一颗种子?人类剥夺了牛的恋爱权,交配权,肆意妄为地侵犯了牛的隐私权。这世上有爱心人士关心流浪猫,流浪狗,怎么没人关心牛!
牛的地位在沦落,狗的地位却在上升,几乎到了与人类平起平坐的地步。狗己经得瑟得白米饭没有腥菜就不吃了,饭食略差一点就不停地向人类抗议,甚至装模做样地穿起了衣服。而且狗的绯闻不断,新闻里也常有狗伤人的报道,从未有牛咬人的消息。可惜人类依然把狗当宠物豢养。在我居住的小县城里,遍布大街小巷都有牛肉馆,每个牛肉馆就是牛的坟场,每个牛肉馆都无一例外有一块大招牌,招牌里对牛在历史上的贡献只字不提,只是介绍吃牛肉的好处,鼓励人们要多吃牛肉。县城里不足二百米就有宠物医院,那是狗的乐园。据说,狗在那里洗一次澡得几十元。有的人从未带父母来县城洗澡,却常抱着狗来洗澡。
日渐式微的牛,一遍又一遍想着祖宗的荣耀,现实的残酷,在梦想与将来都看不到转机。牛想到历史上每逢灾年,人类无粮果腹,也未闻杀牛而食,而是更好地保护牛,以备来年生产。现在怎么了,怎么了?牛想不通,百思不解。难道是“周撤东,王纲坠?”牛还忽发奇想,其祖宗牛魔王神通广大,武艺出众,若让牛魔王保唐僧取经,一定比那只鬼头鬼脑的猴子强得多。
我想告诉牛,善待牛、喜欢牛的那一茬人已相继谢世,现在养牛的农民为的是经济效益,不顾及牛的感受也正常了。而且牛的个体太大,食量惊人,当宠物养实属不易。我在上海一小区内见一贵妇一次牵了五只狗溜,若是五头牛,小区让不让进?电梯怎么上?养在家里,每头牛一个卧室,在房价日益昂贵的今天,可能不可能?现在给母牛配种,优良种牛奇缺,养牛人也不可能用车载着种牛满世界转悠,人工授精是精明的养牛人最经济实用的办法。至于牛魔王保护唐僧取经更不可能,牛魔王虽有其才,但智商情商不及猴子。若唐僧在老牛的保护下顺利地完成西方之行,那就乏味了,没有戏剧性。电视剧可能连十集都拍不下去,那样会使众多演员丢了饭碗。现在的人多嬉皮又无才情,创作不出好作品,只好钻在古纸堆里扒拉。《西遊记》电视剧成功以后,就来了个大话西遊、续说西遊。保不准还设想让唐僧与女儿国王育有一子,三个徒弟各得佳丽,俱生一子,再来个小西遊呢!
2020年12月29日

作者简介:

沈春亭,男,1955年出生,卢氏县官坡镇兰草人,退休教师。半生多作壁上观,老来聊发少年狂,发发烧,舞文弄墨,因胸中文墨不足,又从未经过写作培训,所以难出精品。文虽拙,情且真。兴致一上来就按捺不住,只好任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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