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吴冰: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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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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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秦文学》2020年177期▍总93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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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口
文/吴冰
好久没去故乡的那座山了,留在印象里,山上四季的风景时常浮现在脑海中。那座哺育了一代又一代故乡人的山,便随着在这个夏日的午后,一场雨的到来把我阻挡在床上,随手翻了一下抖音,那清晰而遥远的山峰在眼前呈现,感谢现代科技给人带来了快乐的同时,也盛赞朋友们一个个精心的制作,让我也能欣赏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那熟悉的山峦,山间的小溪,寺凹的寺院,山顶的石炕,骆驼项古道,凤凰窝,还有覆盖着山被无数的槐树,松树,柏树,形成耀眼的五峰叠翠,漫山遍野的中草药,柴胡,黄芩……而我此刻却唯独想起了山口。
山口就在骆驼项下面,一条上山的必经之路,路的两旁,西边有三棵柿树,东边有一棵柿树,西边柿树的南边据说是我孙七舅爷家的老庄子(49年刚解放时住在那里的),几十年了,山体崩塌,将曾经的窑洞和院落几乎被塌方填满,杂草丛生,和山融为一体,如果没人告诉你,你绝对不会想到这儿还曾经住过一户人家。
山口从过去一直都在,像一位沧桑的老人,它目睹着时代的变迁,岁月的更叠。解放前夕,地下党送往陕北的革命人士要从此秘密经过,而国民党马鸿逹的马家队伍从山后赶过来,在山口溅起尘土十里外都能看见,解放后用麦草大炼钢铁,离山口进后沟的那一段路上我小时侯进山,它还留有一个熔炉,最后在“农业学大寨”平整土地时被夷为平地了。
在生产队的时候,山顶上队上也有一百多亩地,种冬小麦,春季种玉米,那人声鼎沸,马车,架子车碾过这山口,山口的柿树身上留下了牛马的汗渍,还有队上羊群里数只羊的一撮撮羊毛,男女老少去山上收获时那一串串地笑声。
山口其实让我印象最深的是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山前村民们上山割草的景象。
当万物复苏,山前的村庄正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农家人便开始春耕,家家少不了养牲口,一头牛,一匹马,驴或者骡子就能把从生产队分到田地耕种,他们非常珍惜每一寸土地,饥饿曾经是几代人难以磨灭的记忆,舍不得在土地里种一片苜蓿草,勤劳是他们的天性,田梗上,路旁,麦田,树园里总能看到他们忙碌割草的身影。
山坡变绿了,山上的杨槐花将要开了,林间便长出翠绿的草来,山前的男人女人们这时候,三五成群的结伴而来,女人们弄些清香扑鼻的槐花,男人们割两个笼或一背篓草,然后,在山口汇合,坐在这柿树下,有时几个人,有时几十个人,无论你是山前那个村的,此刻没有隔阂,彼此之间山中的趣事,邻居的笑料,天南海北的胡谝一番,在一阵阵的笑声中把纯朴的庄稼人快乐留在这里。
说到割草,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吴家村六十多岁姓翟的老汉,耳不聋,眼不花,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使镰也是个高手,一般小伙子都甘拜下风,山上那里有什么草,那儿有什么药,他心中有数,常常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三月四月用背篓去割草总是满载而归,五月到八月用扁担。当人们从山上下来或是从山沟出来都会在山口休息一会儿,山口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二三十人坐在草边,互相谈论着谁的草最好,最多,偶而也有打野兔的,谈论他们在山中见到的野山羊。
太阳快要落山了,余晖洒在东面的山坡上,担两梱草人晃悠悠地行走在山路上,这个时候,年轻人就骑自行车载着自己割的草,也飞驶在山路上,自行车草刷起地面的尘土,整个山道被黄土弥漫,特别在夏日和秋日的黄昏,形成一道奇特的山中风景。
记得那年秋收后的一个星期天,吃过早饭后我同父母拉上自己的架子车上山割草,出了村一路缓缓而行,过了山里凹桥(县林厂设的检查站),经过一段稍微缓陡的路来到山口,休息一会儿,绕几道弯,踩着陡峭的山路厚厚的尘土,经过骆驼项古道,过山顶在“洋人房房”前的后沟割草,父母在沟坡里割,我沿着陡峭的沟坡一捆一捆不停地往上背,穿的布鞋被嫩绿的青草磨的乌黑而光滑,每向前迈一步的艰辛,只有经历了的人才了解其中的滋味。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炽烤着大地,不用说全身都湿透了。
好不容易忙碌了一上午,我背上沟坡的草在“洋人房房”的路旁搁成一行,父亲估摸着够一架子车了,父亲便同我装车子,而母亲在路旁的坡地上用镢头挖起了药材。当偶而从林间树梢滑过风的摇曳,那一缕清凉直达心底,让我羡慕那个外国人为什么会选择这儿做避暑盛地。
从“洋人房房”到骆驼项,再到山口,都是下坡路,拉着一千多斤的青草,我有时爬上架子车后面的草上,用力的压着,有时跑向前面驾车子辕的父亲,共同用力抬举车子的辕,来增加车子与地面的磨擦,减慢快速急进的车子,这几里路程,几乎无法停息,只剩下车子催人前行,早已是汗流夹背,碌碌饥肠。
刚一到山口,我刚从紧张的一情绪中稍微一松懈,便一头栽进路边被山洪冲刷的水渠中,不省人事。
等我清醒过来时,我看见父母呼喊着我的名字,一条母亲的湿手帕贴在我的额头,母亲湿润的眼角挂着泪珠,我被父亲抱在怀里,母亲把水壶剩下的水正放在我口边,那一幕情景,几十年了,依然清晰如昨。
五峰山主要以槐树为主,也有苹果,梨,核桃,每年都有枯萎的树枝,山前人都来山上捡取柴禾。记得我同妻是那年春天柿子花正开时,拉架子车拾了一回,后来有一年冬一场初雪后,闲的没事同弟弟开三轮车拉过一回,枝头的树梢留着几个被鸟啄过的红柿子,从县林场封山后我再也没去过。
从镇上通往山上的路现在已全是水泥路了,海螺牌水泥厂运输石料机器的轰鸣声打破了几千年来沉寂的山峦,像一条巨龙腾架在山与沟之间,山上已有人办了养殖黑肉猪基地,养土鸡,办起山林农家乐,驯服从外地买回来棕红色的马,吸引着山前和外地的人们来享受这山中清新的空气和特有的美食,站在山顶,南望乾陵,东视峻山昭陵,视野开阔,晴朗的日子里,宛延起伏的秦岭尽收眼底,会让你感受刻“一览众山小”的心境。
我去过的山口,留下了太多的故事,也塑造我像这座山一样的秉性,一个人在外漂泊,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和挫折,想起故乡的这座山,还有山前那一根长长的风筝线,心里便涌进一股暖流,什么都不怕。
我的孩子去过山口,我不知道是否明白也有一根风筝线也牵着他……
作者简介吴冰,乾县峰阳镇吴家村人,爱好文学,在多家网络平台发表散文诗歌多篇(首)。
编辑:哪里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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