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志┃该 起 床 了

不知谁家的大公鸡喔喔了几声,德发老汉用手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抻直两条皮包骨头的胳膊伸了下懒腰,嘴里呢喃道,该起床了。
起来吃点啥呢?德发老汉摸索着枕头边的旱烟锅,点起一锅烟,他问自己。
德发老汉翻了个身,爬在枕头上瞅着灶台。锅里有他昨天中午蒸的米饭,案板的碟子里还有剩下的半盘炒土豆丝。够早上将就了,他对自己说。
不行,昨天炒土豆丝时放了两次盐,那个咸劲让他现在都感觉嗓子有些不舒服。柜子里还有几个鸡蛋,整个蛋炒饭吧!德发老汉想着,鼻子嘴里喷出三股烟。
今天该是白露了吧?真的是秋凉了!得发老汉觉得露在被子外面的两条胳膊有点凉。往上拉了拉被子,把胳膊藏进被子,只露出握烟锅的一只手。
稀和的吃点啥吧,德发老汉又在想。昨天剩的米饭,就是没馊也硬了,他的肠朋友和胃朋友最近老是和他过不去。把他的,跟了我半大辈子,老也老了还和我闹别扭,德发老汉用手摸了一把肚子。
老东西,你咋就先走了呢?不知道吃啥,德发老汉又想起了老伴。
要是老东西不走,我才不会为口吃的犯愁呢。该稀就稀,应稠就稠,哪一顿不是把我侍候的嘴上舒坦,心里舒坦,浑身上下都舒坦。德发老汉嘴里念叨着。猛吸了口烟,引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眼泪鼻涕口水布满了德发老汉脸上的沟沟壑壑。
起来随便凑合点吧,只要能填饱肚皮就行,你还挑剔个啥呢?“嘿嘿嘿”德发老汉对自己傻笑。
吃过饭干啥呢?装起第四锅旱烟,德发老汉又问自己。
大前年还红火呢!土豆,狗剩,有福几个人都在呢,打个小麻将,掀个花花,打个百分都没问题。随便坐谁家,四人一桌,不长不短。
把他的,就那还有不愉快呢!德发老汉又想起他们打牌的一件事。狗剩一直小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谁和他坐对家谁倒霉,不是嫌你牌出错了就是嫌你分叫高了,总之有个埋怨头。那天德发老汉和狗剩坐了对家,从第一牌开始狗剩就埋怨,德发开始还忍着,后来越听越不舒服,德发老汉拿起扑克就塞进灶台里,站起身对三个老汉吹胡子瞪眼发了一通火。当时锅里正咕咚咕咚煮着半锅狗肉呢,德发老汉连口汤也没喝回去了。老哥几个抽了几天风才又和好的。
就那个冬天狗剩走了,他们的麻将摊也凑不起了。
前年三个人还能打扑克,端午节下午,土豆老汉也走了。
去年村里只有德发和有福两个老汉了。没事时两个人常在一起,靠在阳疙崂谝闲传,说村里现在的事,更多的是回忆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一起给人揽长工,都看上了东家的女儿;一起赶牲口驮盐,谁谁和常落脚那户人家的小媳妇好上了……常常是说着说着就笑开了,笑着笑着竟哭开了。
唉!德发老汉长长叹了口气,你个有福,好好个人刚开春咋就走了呢?
吃过饭干点啥去呢?德发老汉又问自己。
去看看儿孙?刚有这个想法的德发老汉紧接着就反悔了。儿子在县城上班,回来接他几次,他说什么也不愿进城。自己暂时还能动,再就是他实在住不惯楼房。
听说后庄老李家母狗下崽了,去逮个小狗回来养着!突然,德发老汉心里有了主意。我吃啥它吃啥,我走哪它走哪,就是不会说话还能汪汪几声么。德发老汉激动了,高兴了,咧开掉光了牙的嘴笑出了声。
谁家的鸡好像又喔喔的叫了,德发老汉在炕栏上“咣咣”磕了几下旱烟锅,又伸了个懒腰,嘴里呢喃道,该起床了。
王尚志,男,1977年10月生。陕西吴起人,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延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延安社区文化促进会会员、吴起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延安日报》、《社区文化》、《长征》杂志及《文苑漫步》网刊等。部分作品参加市县文学赛事获奖。现供职于吴起县财政局非税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