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脉绿绒蒿花(寻访绿绒蒿小记)

五脉绿绒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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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绒蒿，是喜马拉雅的传奇，不丹的国花。藏传佛教中，度母手持的那朵花，就是绿绒蒿，而许巍那首广为流传的《蓝莲花》，歌唱的也是它。

我和绿绒蒿结缘的时间并不长，却算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日子， 2016 年10月25日，在北京植物园 《纵横世界园林之母——威尔逊的中国植物采集展》上，我第一次通过100年前的影像看到了绿绒蒿。自此，它娇美、鲜艳的身姿便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今年5月，在伦敦举办的切尔西花展上，我终于亲眼见到了绿绒蒿，它高挑的个儿，呈半透明状的蓝色花瓣呈现着丝绸一样的褶皱，处处透露着优雅、浪漫而忧郁的气质，在姹紫嫣红的花海中，一下子就吸引了我。

再一次见到绿绒蒿，是在次日去的邱园。它的花瓣呈淡蓝或隐隐约约的浅粉色，花朵虽然不大，却比在切尔西花展上看到的似乎更加飘逸和有灵性。

后来在英国皇家园艺协会的旗舰花园威斯丽花园和爱丁堡皇家植物园里，我又先后见到了它们靓丽的身影，特别是在爱丁堡皇家植物园的好几处花境里，由于阳光灿烂，空间更大，绿绒蒿的花也开得更为绚丽奔放。

一说到绿绒蒿，欧美植物学家总是对中国的西部充满敬意和神往。在他们的心目中，绿绒蒿分布最集中的地区就是我国的喜马拉雅—横断山区，那里是值得朝拜的圣地。在这一个区域，几乎每年都有绿绒蒿新种被发表。1979 年《云南植物志》统计，全世界共有45种绿绒蒿；到1999年《中国植物志》统计时已达49种；而在2008年《中国植物志》英文版中，这个数量被更新为54种。目前，全世界绿绒蒿及其变异品种共有79种，其中约80%就分布在我国的藏、滇、川、青、甘、陕等省。这是大自然赐给中国人民无比珍贵的特殊礼物。

半个世纪以来，中科院成都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印开浦老师一直在青藏高原从事植物生态学和保护生物学的研究，是一名德高望重的生态学家和植物学家。在他的眼里，绿绒蒿是与青藏高原一起成长的“荒野丽人”。我所理解的“荒野丽人”这四个字，就是只有在广袤的荒野中，绿绒蒿才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美丽和韵致吧！这极大地激起了我到绿绒蒿的故乡实地考察的愿望。

每年6—8月，是绿绒蒿花开的时节。机缘巧合，今年6月上旬，我有幸跟随北京植物园的老师们，前往绿绒蒿的故乡——四川松潘去寻访它的踪迹。据老师讲，黄龙国家地质公园里有好几种绿绒蒿，我信心满满地想，一定要多拍几种绿绒蒿，把她的美丽带回北京。

第一天，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大家先是乘着缆车上山，之后沿着蜿蜒曲折的木栈道边走边看，北植的老师们每当发现一种只有在当地特定区域才会生长的植物，就会兴奋地聚在一起，先热烈地讨论它的科属种问题，再有条不紊地用相机将这些植物的花、果、叶分别拍照，并一一附上GPS定位系统测出的数据……他们对植物的热爱和怜惜之情，让我深受感动。我是一个半路出道的小白丁，野生植物大多不认识，哪怕多问几次，多看几眼也大多记不住它们的名字，担心自己好奇地发问会打扰老师们的科研考察，就兀自沿着木栈道前行。等跟大家汇合在一起的时候，得知大部分人都看到绿绒蒿了，感觉好遗憾！
 

上面的后三张照片，就是同行的北植的权键老师在黄龙景区拍到的与我擦肩而过的三种绿绒蒿，第三张五脉绿绒蒿的图片左下角还清晰地标注着拍摄时间、发现地点的经度、纬度和海拔等信息。
 
在后来的行程中，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沿着湿滑的木栈道前行，一边不住地往两旁的树荫下顾盼，希望在不远处，有一株小小的绿绒蒿在等着我这个不速之客的造访。可是，直到从景区的另一端下山回到驻地，我也没看见这些“山中精灵”的影子！而同行的伙伴，有的不仅看到了黄色的全缘叶绿绒蒿和珍贵的红花绿绒蒿，还看到了小巧秀雅、开着紫花的五脉绿绒蒿！这些山中的精灵呀，藏得可真好，我在雨中走了两万多步，连照相器材都进了水，可她们却连个影子都不让我这个兴致勃勃地小白丁看见！不过仔细想想，植物专家们熟谙绿绒蒿的生长环境和特性，再加上有多年的野外实践经验，自然就能找到这些精灵了。
 
植物专家们在拍一株野蔷薇的叶、花、果，留存做资料。

绿绒蒿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我看过的一篇文章说，它从一颗种子的萌发到生长发育成熟，要经历若干年的时间，而且大部分绿绒蒿一生只会开一次花。为了适应高山极端自然环境，大多数绿绒蒿生长在高海拔的灌木丛边、草丛中或石缝间，努力吸收光与热，积蓄能量等待美丽绽放的那一刻。看到这，我对绿绒蒿充满了好奇和怜惜，亲眼目睹它们在荒野里悲壮而恣意绽放的愿望更强列了。但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始终没能见到它的芳容，因为我们考察的区域并非海拔3000到5500米的高山草甸和高山流石滩地带，而绿绒蒿恰恰生活在这一区域。

在我们即将结束考察，开车沿黄龙盘山公路回松潘县城时，看着雾气腾腾的山峦，想着用了几天时间，辗转几千公里到了深山野谷，却连绿绒蒿的影子也没看到，不禁有些懊恼，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奇迹出现。就在这时，突然一位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老师指着不远处说，瞧，这片山坡上有绿绒蒿！起初，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可看他一副认真的表情，就定睛往车窗外望去，似乎一丛丛灌木间真有绿绒蒿的影子呢！恰巧附近就是观景区，我们的车子刚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地向路旁的山坡上爬去。在海拔约4000米的灌木丛中，一株全缘叶绿绒蒿，在接近零度的风中，黄色的花瓣和毛茸茸的茎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正安静地等着我的到来。

顾不上寒凉天气和高原反应，我几乎是趴在湿漉漉的坡地上，从各个角度去拍这株几天来朝思暮想的花，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欢快地跳动。很快，植物专家又在另一处发现了第二株第三株和更多的全缘叶绿绒蒿。我自己也发现一株被人扯断丢弃的，应该算是那天我们所看到的绿绒蒿当中花开得最大最美的一株吧！我怜惜地把它放在膝盖上，为它留下了最后的影像！真心希望不要再有人对这美丽的花朵下此狠手了！
 
这就是北京植物园科普中心的王康博士，一直在"王康聊植物"公众号中发表通俗易懂而又文艺清新的科普文章，还利用自己的双休日为大家免费开设《花友植物学》讲座，还要考试的哦！
 
真心佩服植物专家的“千里眼”，竟能透过密密匝匝的灌木丛，在牟尼沟的二道海景区再一次发现了几处绿绒蒿，而且是全缘叶绿绒蒿和红花绿绒蒿共生的地方。比起全缘叶绿绒蒿，红花绿绒蒿显得比较纤细和娇小，可千万别小看它，这可是绿绒蒿家族中唯一被列入国家二级保护野生植物的绿绒蒿，它那红色的花瓣有着丝绸一般的质感 ，像一面面小红旗子在风中招展。这些山间的小精灵啊藏得可真是地方，既离景区的木栈道有一段距离，又与一丛丛小灌木相互依存。

全缘叶绿绒蒿的植株健壮挺拔，花瓣包合着只露出一个小口，像一个个小包子。据说，这是绿绒蒿为了能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成功授粉，用花瓣制造出一个小小的温室，吸引峰虫进来取暖和进食，顺便帮它传粉，甚至还吸引昆虫来产卵，把自己的一部分贡献给幼虫当作食物，瞧，植物也有生存的智慧。

植物专家很投入地在"拍花"

这位北植的MM也是我的老师
 

最后，我想转发印开浦老师的一段寄语：作为游客，我们也可以为绿绒蒿的保护和发展做一份贡献。当我们秋天来到西部地区，在野外看到成熟的绿绒蒿果实时，可以打开它，取出芝麻粒大小的种子，均匀地撒播在绿绒蒿植株附近的地上，无需覆盖泥土。这样，几年后当你再次来到这里会惊喜地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小片花海。这里必须提醒大家，千万别把绿绒蒿种子带回家，离开高原，在低海拔和高温、富氧的地区，专业园艺家也不容易让绿绒蒿成活。
 
2004年9月19日，国家邮政总局曾经发行过一套的特种邮票《绿绒蒿》，这套4枚的特种邮票分别是长叶绿绒蒿、总状绿绒蒿、红花绿绒蒿和全缘叶绿绒蒿。
 
真心希望，我还有机会去寻访更多的“荒野丽人”——绿绒蒿。

 
王康聊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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