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吴树民：卧铺奥妙

《西北●大秦文学》2020年145期▍总91期
卧铺奥妙
作者：吴树民
天上的星星还在眨着眼睛，东方仅仅露出一缕微弱的光亮，我们一行四人就在安康火车站售票窗口排起队，想购买返回西安的卧铺车票。等啊等，直等到窗口拉开一个不大的缝隙，缝隙中挤出一个胖胖的女售票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问：“买哪儿的票？”我回答：“西安。卧铺票四张！”胖胖女说：“没有卧铺票，只有硬座。”我们四人的脸顿时绿了，急赤白脸地吵吵：“我们排的是第一，咋能没有卧铺票呢？”“一张卧铺票没卖，票都到哪儿去了？”“走后门，也不可能全走完啊！”胖胖女雕塑似的，依然面无表情：“硬座要不要？不要，下一个！”我们略一交流，不买怎么办？再排几回第一也是白搭呀！买下硬座，先上车再说！
上车放好行李，片刻，列车徐徐启动。我们四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朝卧铺车厢而去。在卧铺车厢门口，一个乘务员挡住去路：“请出示卧铺车票！”我们指着空无一人的卧铺车厢，争先恐后地说：“你们售票处不是说没有卧铺票吗？让我们上哪儿去买呀？！”挡我们的乘务员说：“车上有卖的呀！你们找我们乘务长，要多少卧铺票都有啊……”正说着，手上拿着票夹和油笔的乘务长走了过来，脸上挤出笑容问：“要几张卧铺？”我们一看火气涌了上来，互看一眼，压下火气问：“一张卧铺票需要加多少钱？”乘务长大度地一笑：“不多不多，只要5块钱！”我向前一步，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们售票窗口不卖卧铺车，就是为挣这额外收入来？”乘务长依然用挤出的笑容说：“怎么可能呢？在下面你们来不及买嘛！”一句话点燃了火山，“我们天不亮就排队……”“我们排第一就说没卧铺票了……”“你们这是利用行业垄断以权谋私……”乘务长脸色一变不笑了：“你们，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四人先后将记者证递给乘务长，乘务长略一翻，那挤出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啊！你们是四家报社的总编呀，误会误会——马上给四位换卧铺票——分文不收！”
我们四人搬到卧铺，心里像塞了一把猪毛似的难受：其他乘客会受到我们一样的待遇吗？以权谋私咋能闹得如此严重？
尽管这是数十年前的事，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退休之后，我和老伴赴东北旅游购火车票，本来想买到齐齐哈尔，谁知只能给买到大庆的。我俩觉得奇怪，大庆到齐齐哈尔不过百十公里，难道还得下车另购票？到大庆后，列车长前来让我俩补票，我边掏钱边问：“为啥不一次给我们买到终点站齐齐哈尔呢？”列车长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我的疑问，收完钱，补好票，掉着脸，默默走了。旁边一位常坐火车出差的中年人似乎了解内幕：“分段售票，能多收百十块钱呀！”至此，我俩才恍然大悟，又是一个坑旅客的妙招！
我俩购买从齐齐哈尔到漠河的卧铺票，两张全是上铺，小我几岁的老伴看年近七旬的我爬上铺实在不易，就恳请购得下铺票的小伙能否和我换一下，再把两张票的差价补给人家。小伙看了我一眼，爽快地同意了，又坚决拒绝付给他的差价，让我俩心里忐忑不安了好一阵子。
唯一一次买卧铺特别顺当是在东北的敦化，上午，在售票窗口，我本来是排第一，后面来的几个人好像和铁路上关系不一般，一来就插到我的前面，我生怕买不到卧铺，便大呼小叫。人家不理不睬，还是第一个买了票。轮到我，我问：“有下铺吗？”答：“有。”我和老伴会心地相视一笑，不假思索，眉飞色舞地买了两张。一路上买卧铺都十分难畅，十有九都是先买硬座，再在拥挤的车上求爷爷、告奶奶地换成卧票，今日第一次轻而易举地买到卧铺，天随人愿，哈哈……
上午十时许，我和老伴拿着卧铺票，喜滋滋地上车，找到铺位，列车开动之后，才发现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我俩！车开出好多站，这个卧铺车厢还是我俩，咦，这简直成了我俩的专厢了！旅客为啥这么少啊？后来，车厢里又进来一老一少，闲聊时，才明白下午三点多这趟车就会到终点站长春，大白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一般人根本不会买卧铺票啊！我俩和傻子差不多，成了二般人……
从大连返回北京，为方便买票，我俩选择了与火车站售票处有关系的要多脏有多脏的红桦宾馆，直到开车前十多分钟，才给我俩送来两张票，原来满口答应的卧铺票没了，只弄到两张硬座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争执无用，好坏认了。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顶着熏死人的汗臭，我俩挤上车厢，天哪，车厢里插萝卜似地挤得水泄不通。热气、汗气、臭气，几乎能让人窒息。老伴怕我支撑不下来，拿着我携带的所有证件挤过人群，去找列车长。列车长也十分为难，适逢暑假结束，学生返校，十天前已经买不到票……好在看到我是一位年迈的老记者，又持有中国民俗摄影协会的介绍信和采访证，特例给我俩换了两张卧铺。老伴拿着卧铺票回来，脸上热汗如溪，身上汗透衣衫，让我十分心疼……
我们想要挤到卧铺车厢根本不可能，只好利用火车到下一站停车的几分钟下车转铺。车到站，我俩好不容易挤下车，拉着行李赶紧向卧铺车厢跑，在开车前上到卧铺车，进去一看，心中不由一颤，这卧铺竟是列车员的休息车厢呀——我俩睡在他们的休息之地，他们累了怎么办？
要不是这位好心的列车长，我能否活着经北京返回西安，实在是一个未知数……

【作者简介】吴树民，先后在国内外250余家传媒发表文学作品1700多篇；出版有报告文学集、诗集、长篇报告文学、散文集、游记集、中短篇小说集等10部共500多万字，《吴树民文集》五卷，200多万字；获奖63次。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员；陕西省楹联学会、陕西省杂文协会常务理事，陕西省传记文学学会副会长，西部报告文学研究会副会长。
编辑：张希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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