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城门脚

情缘城门脚
庆 儿
1966年富春江建设水电站,上游库区水位要抬高,为了保住古城,梅城开始建大坝。我们原来的居住地严州府城门右侧的职工宿舍(冶金学校职工宿舍)要全部腾空,让出来给建造大坝的工程师和民工住。邻居们各奔东西,散落在梅城各个街道里弄,就很难再聚到一起了。尤其,小屁孩们一下子失去了原来的玩伴,都显得异常的寂寞和迷茫。
六十年代的梅城,如果有人问你住哪里?你只要说冶金宿舍里,人家基本知道在哪里。因为,它是梅城仅有的一幢职工宿舍。
那时,工人阶级是老大哥,是无产阶级的代表当然就没有私产了。宿舍住的都是在单位工作的职工,是由单位出具证明向房管会租的。里面有木匠、蔑匠、箍桶匠,有修车、修表、做裁缝的,还有餐饮、理发、做小买卖的。宿舍是一幢青砖黛瓦的两层楼,房间分布在走廊的两边。地板扶梯都是经过酱红油漆油过的,当时看去还比较上档次的。有些人家三代同堂,挤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很多年了。宿舍的南面,搭有一分为二简易的平房,每间都有十几户人家在里面烧饭。生起火来里烟雾缭绕的,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待到傍晚时分,上班的上学的都陆续回家,整个院子顿时热闹起来,不亚于"七十二家房客"。
我跟丹就是邻居,我们是在严州府城门脚下的宿舍里认识的。 她小我三个月,父亲是手艺超好的裁缝,堪称梅城第一把剪刀,母亲是缝纫工,所谓的黄金搭档。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聪明伶俐,玲珑小巧。虽然比我小,但非常懂事,自幼就是我的榜样。
我是母亲生下几个月后,由奶奶带回缙云老家抚养的,从小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那年,爸从老家缙云把我接回严州来上幼儿园(小时就知道父母在严州工作,不知道就是梅城)。父母都是双职工,根本没有时间接送,就是报名交费那天陪我去了一趟,其余都是丹带我去上学的。
初来乍到,人地生疏,语言不通。至今,我都想象不出我们是怎么样沟通的。我们每天拉着小手去上幼儿园,她就像小姐姐一样处处照顾我,护着我。
最令人开心的就是在严州府城门下玩耍。那时,城门上面好像是当作粮食仓库,很少有人上去。下面有一小片空地,角落里有一些砖瓦乱石,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还长了些青苔。它们不起眼,但终年碧绿,青春又精神。春天来了,百花盛开。蝴蝶煽动色彩斑斓的翅膀在空中飞舞,我和丹就像快乐的小蜜蜂,忙着在野地里飞来飞去采野花,还追着蜻蜓、蝴蝶满地跑……
最令人着迷的是夏天,伴随着知了的欢歌,蝴蝶翩翩起舞,我们学着哥姐们捉蝴蝶做标本。整个暑假都在城门脚下追赶着,拍打着,嬉戏着,哪怕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晒得一身黝黑,也感觉不到热。
有时,也跟男孩子一样上树捉知了,在草丛里捉蝈蝈。累了就趴在在城门洞的石板上休息,乌龙山上的风吹来感觉特别凉快、惬意。有时躺着听哥姐们天南海北的聊天,不知不觉就睡了。有些大一点的熊孩子,霸占着干净光亮的青石板,硬说这是他的地盘,任何人不得坐。此时,我们只得乖乖让位,不敢抗争,回来跟哥哥们说又怕多事情。
每年六、七月份,梅雨季节雨水特别多,从乌龙山下来的水没过脚背,凉凉爽爽的。我们脱下鞋子,光着脚丫在光滑的青石板上来回戏水。那时,几乎没有车辆路过,梅城仅有的几辆自行车也基本是公家邮递员叔叔的,为数不多的双轮车是搬运站的,根本不用考虑交通安全问题。哥姐带着弟妹在外面傻玩,父母也非常放心。
搬迁之后,我们就上小学了。她家住到石板井头一个石库墙门里,属于梅城区小范围。我家住到红旗西路26号(现为西门后街38号)的大杂院里,属于严师附小范围。虽然,我们在一个城镇长大但从来没有同过学校同过班。到了高中阶段,才是严州中学的校友。
儿时结下的友谊,是终生难忘的。虽然,我们很少见面,但彼此都牵挂着对方,只要有事马上就到。到了假期我们便相互走动,聚在一起玩玩。后来,她下乡到马目五星,我插队到千鹤顾家联系见面就少了。结婚生子后,由于各自忙于家庭和工作,相聚的时间就更加少了,有时几年才聚一次。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无话不谈,亲如姐妹。
五十多年过去,都到了鬓发染霜,儿孙绕膝的年纪。我们依然像儿时那样,将对方视为一生的挚友,心灵的依托,喜怒哀乐都一起分享。我们的友情缘于城门脚下,我们共同见证了古镇逝去的旧时光,也一起迎接她的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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