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说一个人有教养时，我们在说什么？

这是思维补丁的第221篇文章
小语种一首，好听无国界系列。
头图基于CC0协议引用。
（一）
今年我姥姥过生日时，我见识了一枚圆滚滚的小混蛋，这枚尚未成型的混蛋，让我头一次在心中生出了一种“祖国未来的花骨朵儿被虫蛀了”的感叹。
寿诞之上，这枚混世小混蛋可谓穷尽令人讨厌之能事：一会儿将自己的鼻涕故意抹到别人衣服上，一会揪起别人的头发或薅或抓蹂躏一番。伴随着他那魔性的笑声，两条小短腿就像是上了发条，一会踹你一脚，一会踹你一脚，妈的，一会又踹你一脚。
你忙着擦鞋抖裤子的时候，世界又变成了他手中的“摔炮”，只要这厮小手能拿得起来的东西，都要举过头顶用力掷出，一时叮当乱响煞是热闹。其时尚未开席，然而这枚圆滚滚几乎已经把所有菜品都尝了一遍，其家长显然将此娃的讨厌当可爱，还自以为是地以为别人也觉得这厮可爱，一脸放任地欢喜并鼓励，全然不顾周围群众的咋舌与侧目。
宴后，大家谈起这熊孩子，一致的评价是三个字：没教养！席间亦有持“三岁定八十”观点者哀叹这孩子一生毁矣！中国人讲究“养不教，父之过”，孩子的教养反应的是家长的修养，我十分同意那枚熊孩子的家长是没有“教养”的。
但我并不觉得这枚小混蛋至此就彻底没救了，他未来不一定会走上为害社会的道路，相反还有可能变成一枚改变世界的正能量建设者。
毕竟，人的成长过程中存在很多变量。我从来不相信传统文化中宣传的“三岁看老”这种鬼话，否则我现在应该因为“反人类罪”而躺在墓穴里。回顾我儿时做的不少蠢事，着实能算是一枚颜色纯正的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枚小混蛋，
后来我和母上谈起我童年时的种种荒唐事，我也给自己下了一个“没教养”的评语！显然这三个字把我妈惹毛了，她老人家一副“逆子，你赶紧上天炸了吧”的表情，将白眼儿翻得溢满了脸上的每一处皱纹。
中国人对“教养”二字颇为看重，如果你批评一个孩子调皮捣蛋，他的父母多半是会虚心接受的，但如果你胆敢说一枚小混蛋“没教养”，那熊孩子的家长搞不好会跟你干一架。
可什么是真正的“教养”呢？或者说“教养”二字的真能内核应该是什么呢？
有人说爱抖腿的没教养，这时常让我感觉惭愧，因为我自己的灵魂深处就架着一座缝纫机，抖起腿来根本停不下来，这常常让我觉得自己只有经过截肢之后才能成为一名绅士。
（二）
所以，真正的教养是什么呢？
教养是心里有他人，眼中有规矩？
教养是温良恭俭让还是仁义礼智信？
教养是谦逊的低头，还是自尊的昂首？
教养是悲悯的姿态，还是助人的热忱？
教养是口下留德不揭人短，耳中有品不信流言？
教养这东西，就像稗官野史一样，只要有张嘴都可以对它品头论足。
曾经有新闻报道过这样的“教养速成班”： 为了和富豪相亲，一群颜值颇高丰乳长腿的姑娘报名参加所谓的“名媛培训班”，从走路时屁股的扭动到坐下时夹腿的姿势，每一个动作都有讲究。出师之后，这群姑娘走路聘婷，微笑不漏齿，大笑只露8颗烤瓷牙，打得出领带的12种系法，品得出五大酒庄美酒的层次年代。
这些姑娘经过这些所谓的名媛淑女培训班，就算是有“教养”了吗？
我直观地怀疑。毕竟，你不能说一个龇嘴獠牙的野猪送到庙里念两天《礼仪真经》，出来就觉得自己浑身骚味俨然修炼成白骨精了，摆出一幅婀娜多姿的样子嚷嚷着“哎呦，奴家要吃唐僧肉嘛，要吃，要吃！”还盘子碟子的摆了一大桌，然后和猪圈里的同类说：你们这帮矬猪别拱屎了，怎么那么没教养呢？来来来，我来教教你们怎么用贵族风范吃猪食。
很多文章中谈论的所谓“教养”，很多民众认知层面的所谓“教养”，乃至于建立在社会潜意识下经由商家包装后的所谓“教养“，在我看来都是一种表层的“术”，也就是一种技法而已，顶多能够称之为礼仪，既然只是一种技法层面的“术”，那么一名混账王八蛋只要有心去训练两个月，举手投足间也可以像绅士一般显得颇具“教养”。
我总觉得，所谓“教养”，似乎不应该这么浅薄和廉价，“教养”二字的含义应该更为深刻一些。
中国人常常将“道义”放在嘴边，我觉得对于“教养”二字也是一样，教养固然有展现于外“术”的一面，但除了金玉其外，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教养”，考量的更应该是蕴含于“教养”二字深层那“道”的一面。
（三）
关于“教养”的“道与术”，让我想起了一个著名的段子：
如果让你选择一名领袖，下面三个人你会选谁？
A：跟一些不诚实的政客有往来，而且会星象占卜学。他有婚外情，是一个老烟枪，每天喝8到10杯的马丁尼，世族大家出身。
B：他过去有过2次被解雇的记录，睡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大学时吸鸦片，而且每天傍晚会喝一大夸特威士忌。出身于贵族家庭。
C：他是一位受勋的战争英雄，素食主义者，过着斯巴达式的苦修生活。不抽烟，不喝酒，从没有发生婚外情。饱览群书，且有着极为高超的演讲才能，富有人格魅力，他是一位平民子弟。
我们潜意识中对教养的评判标准，非常容易诱导我们选第三个人作为领袖，如果你也选C的话，很遗憾你也被刻板印象所误导。从A到C，这三个人分别是罗斯福、丘吉尔和希特勒。
显然大魔头希特勒最符合人们所能理解的“有教养”的所有特征，事实上，在纳粹时期，许多纳粹军官的确在日常生活中表现的涵养有加颇似绅士，但他们前脚刚刚给女士让完座，后脚就能眼不眨地杀几万名无辜的犹太人。
抗日战争中，刚杀完中国妇孺的日本军人坐在茶案前，用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双手摆弄起茶道也可以显得颇有礼仪，但显然，他和纳粹军官一样，都不配“教养”二字，因为他们缺失了教养最重要的“道”：
心怀正义！
在我看来，所谓真正的教养，不过是心里装着“正义”。
关于正义熏陶下的“教养”，哈珀?李（Harper Lee）写过一个传唱全球的好故事：在美国种族主义最严重的时期，黑人男子汤姆·罗宾逊被法院控告强奸了一名十九岁的白人女子，法官指派了白人律师阿蒂克斯·芬奇为被告人辩护。
事实上，是白人女孩勾引了黑人，恰巧被女孩的父亲撞破，女孩和女孩的父亲为了保全名声，谎称白人女孩被黑人青年强奸并将其告上法庭。
律师芬奇为人正直，他在法庭上用尽全力帮黑人青年辩护，且事实清晰地还原了事情的真相，揭穿了白人女孩的谎言。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在种族歧视十分严重的那个时代，黑人的皮肤就是他们的原罪，陪审团中全是清一色的白人，审判结果几乎不需要任何想象力，黑人依然被判处死刑。
而白人律师芬奇在帮助黑人青年辩护的过程中，导致自己的家庭遭到了不公平的攻击和歧视，乃至于他的孩子在学校里被同学们辱骂，因为同学们认为这孩子的律师父亲“为黑鬼帮腔”，简直丢尽了白人的脸。
律师的孩子气不过和同学们大打出手，这事儿被律师知道后，他对孩子们说：如果别人用下贱的方式攻击和羞辱你，记住，这对你来说永远构不成侮辱，这只能显示那个人有多可怜。
小说中，有一个细节是这名白人律师为孩子们买了鸟枪，然后这名父亲说了那句著名的话：鹣鸟你们尽可以打，但是要记住，杀死知更鸟则是一种罪过，因为它们既不破坏庄稼，也不做任何坏事，它们只是用心地唱歌给我们听。
这本小说的名字是：《杀死一只知更鸟》，书名十分具有象征意义：罪恶会以各种名义去戕害一个善良无辜的好人，就如同有的孩子会无缘无故拿着鸟枪去杀死一只用心唱歌的知更鸟。
在我看来：真正的教养不是心里装着别人，这顶多算是情商比较高而已；教养也不是温良恭俭让，这充其量算是有礼貌而已；如果这些“术”的技法也算教养的话，那么围在权利身边那群精于看人眼色，日常卑躬屈膝的人简直都算得上是谦谦君子了。
这就是我对“教养”二字“道”的认识：一个能称之为有教养的人，首先应该是胸怀正义的人。心里没有公正二字，难免会做出一些损人利己乃至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一个有教养的人，他不仅仅是礼貌周全的温文尔雅，更在于当他面对恶行和罪念时的选择和行动。
而放大之，在正义的内核下，一个有教养的社会应该有说“不”的权利，有“拒绝”的自由，有“钳制”强权的笼子，有“支撑”弱者的公平，有“匡扶”公正的观念及制度。
这里是思维补丁，谢谢你的阅读。
（本文选自新书《这个世界不欠你》，有大幅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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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慧超，接客很贵的公关男一枚
“摩羯座超Nice联盟”终生荣誉会员
作者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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