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理娟那年的芳香

那年的芳香

作者简介
小古月，本名胡理娟。爱好广泛，但最爱写作。愿在源源不断的文思才情中为躁动的心灵寻一席安憩之地。

十月的天，蓝得有点懒散，稀薄的云朵这里一丛，那里一簇，随意泼洒在这块巨大的幕布上。通往泸溪的路旁满是不知名的杂草灌木，在阳光温柔的抚摸下，碧绿的叶子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子，微风吹拂下，窸窸窣窣跳动着，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滴滴滴滴”两辆大班车在一座中学校门前缓缓停下，车上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一群活力四射的男孩女孩陆续从车上走下。推着箱子，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扫过学校校门及边边角角。眯着眼，双手挡住从校门上调皮起舞的阳光，我看清了校门上的七个大字：泸溪县第二中学。
　　 迎接我们的是学校校长及各班班主任，我和陈雅分在初一（3）班，刚满二十的我们在班主任李老师的协助下，即将接触的是一群十三到十六岁的弟弟妹妹。
接下来的日子，满口豪言壮语的我们开始了平淡无奇的实习生涯。有课时一人上课，一人在后面认真听；没课时全班同学在那偌大的办公室集体备课。
　　 日子在“哗哗哗”的翻书声中无声划过，时光在“沙沙沙”的写字声中匆匆流逝。就在我以为老师的工作就是备课讲课改作业，班主任的工作就是竖着眉毛训斥人时，他出现了。
　 　这是一个浑身充满灵气的小男孩，每次提问，古灵精怪的他总是最活跃的，回答问题的正确率又特别高，所以我和陈雅最爱找他回答问题了。当他抬起头回答问题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神气十足。在他回答完问题得到了表扬时，那眼里的喜悦都快要从眼里溢出来了。他有一个特别符合他个性的名字——张灵杰。
　　 我们都喜欢他，可渐渐地，那么讨人喜爱的他却总爱跟老师“过不去”。最明显的是：搞卫生时，别人都认认真真搞，轮到他时，却总是懒懒散散。可年轻气盛的我，除了责骂，从没想过要找他单独谈话疏导。直到有一天班上一个小孩偷偷告诉我：“老师你们知道吗？你们在的时候，那几个女孩子会很勤快，可一走他们就很懒。你们不骂他们，灵杰觉得不公平所以搞卫生也不积极。”
原因是找到了，我们也试着去找那些女孩和他谈话。可对于缺乏管班经验的我们，他仍是个棘手的小刺头。去他家家访，在麻将桌旁激战正酣的父母对实习老师的到访置之不顾，亦使沟通工作举步维艰。有限的相处时光如握在手中备课的钢笔笔芯，快速缩短。年轻的我们始终找不到最适合他的方法，指导老师所说的，所做的，我们听了，看了，却始终不能完全学会。
　　 磕磕碰碰中，已是实习生涯的倒数第一天了。即将离别，大家便商量着带小孩们在上午来一次秋游，作为实习生涯的最后一课。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大山谷进发了，一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离开了黑板讲台的我们，步伐轻快，心情舒畅，竟然暂时忽略掉了离别的感伤。而不知情的孩子们，远离了束缚自由的教室，扯扯路边的野草，跟相邻的同学开开玩笑，欢快的笑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李老师在前面带着，我们在后面缓缓跟着。忽然，班上那个有点小调皮的林宇不走了，走在我前面的陈雅走上去命令他快点走，他却“哧溜”一声钻进了路旁的茅草丛。这可把我们急坏了，又是呵斥又是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把他给弄出来了。
　 　这下可天下太平了，我暗暗叹了口气。结果走不了几分钟，前面的路被几个学生挡住了，我拨开两个小脑袋一看，灵杰坐在路中央，周围的同学正围着他不知所措呢！见到我来，有小孩就大声说了：“老师，灵杰他不肯走！”什么？我心里一阵紧张。“你们先走，别管他，跟上队伍！”小孩们陆陆续续散了，就留我和他呆在原地。
“你就打算不走了么？”我大声问他。他看了看我，眼神中竟然没有半点惧怕。哎！我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走啊！”他看看我，终于慢慢站起来了。一路上，我问他话他也不答应，走几步停一下，走几步又停一下，就这样，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跟上了队伍。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
嘀嗒嘀嗒，时间在分分秒秒中溜走。吃完午饭后，我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校。这时，班长气喘吁吁过来说：“老师，李老师让你们到班上去！”哦！到告别的时刻了。
一走进教室，我们都感觉到了在空气中肆意蔓延的离愁别绪——可能李老师已经说明情况了，班上好几个小女生都在轻轻拭泪呢！多可爱的孩子，我鼻子酸酸的，转过头去，发现陈雅的眼眶也变得红红的了。
　　李老师将两本精美的相册送到我们手中，说是初一（3）班给我们的纪念。打开封面，是满满一页孩子们的签名。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喷涌而出，猛一抬头却正好迎上灵杰的目光。多么淘气的小孩，别人在为离别黯然神伤，他却咧着嘴巴在笑，那双眼睛里丝毫看不到任何感伤。
哎！竟有这样的小孩。带着点伤感，带着点失落，我在李老师说完话后便离开了教室。两点左右，接我们的大巴车已停在操场中央了，孩子们全部走出来了，帮这群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老师们抬行李，趴着车窗看着坐在里面的老师们泣不成声。我们望着窗外，也难受得使劲揉眼眶。
　　“老师，老师！”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我抬起头一看，顿时愣住了！竟然是灵杰！他依然那么开心地微笑着，一蹦一跳地灵活绕过车前围绕的人群，几下就窜到了车窗前面。
　　“老师，你们拿着！”他双手高举着，颤巍巍递过两杯东西过来，我定睛一看，竟是两杯粥！
“灵杰，你自己喝吧！老师不用啊！”
“你们喝！”那少年一蹦一跳地跳开了，走到不远处大声地喊着：“老师再见！”一晃消失在人群中。
我和陈雅面面相觑，都愣住了。原来他并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只因我们太年轻，他太天真啊！车子缓缓启动，我将粥端在嘴边轻轻吸了一口，真香！一股暖流缓缓涌上心头，上午的劳累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兜兜转转，从毕业至今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渐渐明白，教好学生不是讲讲课内知识就可以完事的，管好学生不是两句呵斥就可以了结的。从端着老师的架子教训学生到抱着活到老学到老的态度潜心揣摩师生相处之道。由一碰到“乖”孩子就心慈手软到现在找“坏”孩子的闪光点激励他们，对所有小孩一视同仁。说是教学生学习，实际是自己一直在和孩子们一起成长，时光能偷走你多少就能给予你多少。
　　站在讲台上，我总会去寻找那么一双眼睛：活泼可爱中透着点桀骜不驯。与那一双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接触时，总会感受到那杯粥握在手中的分量。多少个十月已过去，那年的芳香早已篆刻在心上。
本期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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