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耶斯洛夫斯基(基耶斯洛夫斯基与我的迷影史)

基耶斯洛夫斯基

编者按:一转眼,基耶斯洛夫斯基已经逝世二十年了。十年前的一个下午,阳光渗过迷离的树影零零碎碎地洒在脸上,记忆就像《蓝》、《白》、《红》中的主角一样在和时间游戏,我写下了十年祭这篇文章。十年后,我打捞记忆的碎片,一切如同雾中风景。在成长的孤独中有过无数陪伴自己的避难场所,生命因为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的存在而绚烂,然而也终将要在日复一日中流失衰竭。惟有影像永不停歇,惟有影者永垂不朽。

十年白云士,
一卷紫芝书。
——基耶斯洛夫斯基逝世十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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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3月13日,法籍波兰电影大师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在巴黎进行心脏手术,但他不幸地在手术台上辞世,终年五十四岁,以影像思索宿命的一代宗师也逃不出命运的安排。在波兰,这条消息占据了大小报刊的头版,波兰电视台决定于次日播放《维罗尼卡的双重生命》和《十诫》。整个世界影坛用“失色”一词来形容基耶斯洛夫斯基的英年早逝。而那一年,大多数如今的电影文青们并不知道基耶斯洛夫斯基是何许人也。

1997年,看VCD正在悄然成为一种生活习惯,但片源的稀缺和价格的高昂让这个习惯多少有点尴尬。而在此前20年的波兰,基耶斯洛夫斯基也是刚刚从类似的尴尬中顿悟过来。因为在1977年之前,基氏都在拍摄记录片,他视记录片这个媒体可以忠实地描写人世,早年的《洛兹小城》、《工厂》、《迭句》、《工人71》以及后来的《X光》和《初恋》都是那个时代的缩影。在1977年以后,基耶斯洛夫斯基觉得“当摄影机接近人这个主体时,人就渐渐在镜头前消失了”。于是,他开始拍摄烙印自己风格的剧情片——一个属于迷离宿命和道德焦虑的影像时代真正的开始了。

1998年,VCD的货源中出现了《蓝白红》三部曲,一时间成了淘碟者口口相传的“圣物”。当年看这三部曲的人只隐约觉得电影在讲一群直觉、感性的性情中人,而最重要的事经常都发生在幕后,是你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妙之物。“三色”系列成为了那一年小众影迷口中的一个传说,最常发生的对话就是两个影迷见面后互问到:看了没?或者争论先看哪部后看哪部,再或者扯一两句“思考生命”和“人生关怀”的泛泛感慨。

1999年,刘小枫解救了困惑中的我们,也普及了基耶斯洛夫斯基。他的这本《沉重的肉身》被影迷们当作电影书来看,至于“现代性伦理的叙事纬语”的良苦用心则没有人去深究了。刘小枫在这本书里份量最重的两个人:米兰·昆德拉与基耶斯洛夫斯基——很不幸,他们后来都成了小资们必备的标签。刘小枫从《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讲到《十诫》,从《被背叛的遗嘱》讲到《红白蓝》,尽管晦涩,但其间的诚恳,一如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让人感叹:美好的事,为何如此短暂。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沉重的肉身》最重要的意义不在于知识的重,而是一种叙述真诚的轻。 

2000年,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有一个台湾同学给他寄了套《十诫》的原版VCD。在当时刻录一张碟需要15块钱的情况下,我依然赴汤蹈火的干了这件后来被朋友成为造福人类的“壮举”。我只记得,后来的一年内,我的人缘特好。看《十诫》的过程是十次醍醐灌顶的洗礼,是十次内心世界的挣扎。《十诫》是八十年代末期最重要的信仰反思之作,基耶斯洛夫斯基抽离了背景,在罪恶和神明之间架构了人类精神和信仰、宗教与道德的桥梁,当人们面对生活中的道德困境时,十诫却成为逃避抉择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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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的夏天,我徘徊于上海书城,在台湾版书籍的书架前细细翻完了那本《基耶斯洛夫斯基谈基耶斯洛夫斯基》,感叹不已。一是因为那本书很贵,二是剥离了这个波兰人过多地形式感和“深刻哲学”后,我看到了他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和他用滤光镜描画出的生活真相。这部书是他生前最完整的自叙,在他短暂的电影生涯里,他一直在思索人性的课题,唯一肯定的答案是人生的不确定性。这一年,我还看到了纪录片《基耶斯洛夫斯基如是说》,这是他在1995年接受副导演的一个访问,他在里面宣布退出影坛、不再拍片,那种嘎然而止的符号,一如他电影的某些收场,彷佛早有预感。他回答问题总是一针见血、不拖泥带水,透彻的人生观、外冷内热的性格在访谈中表露无遗。

2002年,随着DVD的大肆侵略,影迷队伍迅速的膨胀了起来。《蓝白红》被“洗”了一版又一版,最终换成了加长的珍藏版;《十诫》“洗”了一套又一套,最终也有了精装的套盒装;《维罗尼卡的双重生命》终于现身碟市,又迅速卖空,等待再次被“洗”的命运。很快的,基耶斯洛夫斯基不再是小众的秘密导师,而成了电影谈资的首块敲门砖,而那些碟都被放上了碟架,等待落上厚厚的灰尘。

2003年,《基耶斯洛夫斯基谈基耶斯洛夫斯基》终于在大陆出版,物有所值,买者云集。而这一年前后,随着普罗大众对网络的进一步认知,资讯开始爆炸在每一个角落,你可以轻易的获得关于基耶斯洛夫斯基和他电影的任何讯息,而我却不再看他的电影了,觉得一切邂逅和喜悲都是他一手操纵的,我们不过是和主角一样被时间玩弄。

2004年,DVD市场风云再起,基氏早期的作品《生命的烙印》、《影迷》、《机遇之歌》、《永无休止》都出现了。回想当年法国《解放报》访问基耶斯洛夫斯基为什么会走上电影这条路,没有人会记得说过他的回答。他说“因为我不会做别的事。”

2005年,我收获一张CD,叫做《安魂曲》,这是电影音乐家Zbigniew Preisner在基耶斯洛夫斯基死后悼念他的一张专辑。他几乎参与了所有基氏电影的音乐写作,这使得原本就相当悲凉的曲调听来分外感伤,听者皆知,这般美声再也无法和基氏的诗意影像合鸣了。

2006年,我打捞记忆的碎片,一切如同雾中风景。真不敢相信,基耶斯洛夫斯基已经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十年的时光,最好的时光。我们观影的经验从言语的谈论过渡到纸面的揣度,从文字的记忆到影像的收藏,从版本的考究再回到文字的丰满。一个了解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年,一个懂得基氏电影的十年,更是中国影迷思维成长和眼界拓展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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