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路花语》/诗歌/李树侠：《下一场梅花雪吧，覆盖我的江山》

【作者简介】：李树侠（花无语），女，安徽桐城人。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草堂》等刊报和多种诗歌年选，多次获奖，著有诗集《秋天的一封信》。
《石路花语》/诗歌/李树侠：《下一场梅花雪吧，覆盖我的江山》
下一场梅花雪吧，覆盖我的江山李树侠◎梅之恋如果雪一直下梅就会无所事事找一垛背风的墙，亲热地靠着不给时间准确的指针不给大地以一张白纸的命名这些陆河的雪，下到屋顶还是下到头顶都毫无章法风自己吹自己的写诗也是如此如果你还在数着一片片雪花诗没有写完梅也就开了◎冬天的雨雨在这个时候是贵客推开一堆平庸的乌云门外的事物渐渐明亮站在屋顶的都是它的小姐妹，小花朵、小心肝用透明的音调，高声朗诵着多棱形的碎片和经历的苦难有时又歇下嗓子垂下笔直的手臂，在时间的尽头抹去地上小部分的阴影然后慢慢消失◎看梅开一朵谢一朵，开一朵谢一朵，谁在吐纳这一地白花花的银子河水泛起绿波，不远不近风几乎是静止的，摇动梅朵的铃铛沙、沙，吐出少女轻轻的笑天色渐暗，她们并不急于归家仍然在枝头晃着荡着这一粒一粒小小的纽扣啊那么工整，在旷野里抑制了一个人身体涨起的潮汐黄昏来临，我依旧两手空空只有扶住一棵梅树才能扶住已经倾斜的光阴◎青梅之约在纤细的，青草一样的夜晚月亮垂下雪白的光芒树叶被北风摘走枯萎的部分有人对她耳语，像梦一般沉睡的星星站了起来在一朵春心激荡的花上鸟翼重新张开，在低音区里又飞了几个来回这个时候请靠近我请抹去远山鹰隼的表情我将放下冷冽的香气掏出内心沉淀已久的风暴，我即将燃烧 旧的青梅在树上招手我说我不是过客，我是归人你看，夜已跨过一道门槛听到黎明急促的心跳◎不见一条被我们看旧了的河将月亮的半边脸在波纹上折来折去我和他，分坐在上游和下游黑磁铁一般，被吸附到这里沉浸在各自的镜中风捂住嘴，用意识流的手将草木的香气一小口一小口地掏出又将月影子推到岸边此时的场景多么虚无我们无话可说只有夜空，酝酿许久才吐出去年村庄陈腐的一两声狗吠◎苦竹无花可谢，无枝可依苦竹子卑怯之心藏进清雾在蜜蜂和红嘴鸟的斜视下随着风的摇动，仓促开花众多的落叶簇拥着黑暗这个形容枯槁的人紧紧抱住破瓦漏下的一点点光听到远处有唧唧之声长夜不休仿佛在说，“活不得就死”远处，一个篾匠，用霍霍的磨刀声向它的体内灌注了形色◎第一场雪风用冰冷的嘴 ，制造花朵这圣女眼里的纯洁之吻用无可比拟的澎湃对世间的所有，给予庇护和安慰一些麻雀 ，开始有序退场先是停顿成枯叶 突然间，又把自己弹向天空它们要滑进更深的空里而此时我陷入大地的银碗之中原始的淳朴像这群麻雀，也像花瓣一层一层涌过来，企图覆盖我置身在雪地里我和它们一样，发出纯洁的光芒◎大雪之后夜有空前的荒芜大地承接迟钝的雪在白茫茫的尘世一朵雪活在一朵雪上一朵雪埋在一朵雪里雪接纳了雪，雪又毁灭了雪没有人制止这一场暴动人间有了更多的污点我看见无数个自己，也像雪那样不顾一切地去爱然后与寂静的稿纸同归于尽◎清晨鸟站在栀子花上练习情歌声音溅出早晨七点钟的香气有牛奶的味道从厨房溢出给熟睡的人敷上梦里的笑容我站在十八层楼顶看青草弹去一粒粒露水新鲜的太阳被楼层撑起，被晾晒，被收纳小小的绿植在我身边拥挤这些柔软的小东西跟我一样，从不浪费一点点温暖遍身披上闪亮的金光◎欢乐颂我相信是命运把我领到这里在体育场后门夜游的人鱼贯而入相似的面孔，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看不清幸福或者悲伤露水打湿星星以外的事物风从断墙的豁口来回走动贴近我，又离开我站在去年的枯草之中我神情忐忑而略带慌张月光跳过台阶你沉默着，一步步向我靠近远处的灯光如夜的眼睛清点着彼此内心的碎屑它想让旧事物变得新一些让陌生的气息沉稳下来朝着这个方向长久地凝望我们同时听到欢乐颂的序曲一切是这么不可思议一切又似乎顺理成章再没有忧伤从空荡的背后袭来我看到草芽儿在心里动弹了一下◎愿望在一个空无的镜子里夜晚，给前半生涂上越来越安静的肤色已经走了很久，困倦和衰老并不像月光一下子就来到头顶它化身为干枯的河流，起皱的波纹或者一群上了年纪的蜜蜂围困着我们，缠紧日渐松垮的中年的腰身依着你，在你身边坐下来你的目光是柔软的鞭子春日如此浩大而野风出没你替我捆住光阴的手脚向苍天轻声请求：慈悲的神啊，请让我守住黎明和花瓣仰起月牙新鲜的脸我再不担心夕阳落到西山于是又有了轻盈欲飞的翅膀我看见十八岁的我在晨曦中向自己奔跑从远方给我带来了安慰和希望◎被大雨围困的人大雨无序风动用鞭子赶走堆积在天上的乌云马路上行人匆匆雨点密集，滚雷不堪重负用箭簇一样的手指捻起闪电的光亮扒落树上惊慌的鸟鸣雨花飞溅，打湿裤腿，打湿头发这个扫垃圾的人，像一条快要窒息的鱼缓慢地游动在垃圾之间为了追赶被卷走的几片枯叶拖着瘸腿，一次又一次躬身他几乎要贴着地面了他听不到雨在大声的询问和叹息——扫清了大街上最后的行人大雨再一次转身，透过玻璃窗进入那个女人湿润的眼眶，瓢泼而下秋天的夜空比往日更蓝夜风如游鱼不知深浅地在街口晃荡芝麻粒一样的星星此时因为北斗偏移，乱了阵脚眨着干枯的桃花眼，发出疑问有人不停的咳嗽有人坐在屋檐下埋头修订节气还有人抄着手，追赶一条更年期的河流月亮有伶俐的唇舌可是它一直不开口河水像一支写秃了的笔一忽儿停，一忽儿走，自说自话◎听古乐钟声沉迷于月色写诗的人纠缠在格律和平仄之间我邀你放下胸中沟壑端坐在说话的木头和铜器面前看嫩芽拱出地面，晨露缓缓滚动张开彩羽的鸟，在林间穿梭春风赤脚走路领着小溪逆向而行，那么快，那么轻盈此时神竖起巨大的耳朵，他听到有人在喊：该上山的，让他肋下生翅该过河的，给他双桨◎夜坐空山须得蛙声来灌满这些鼓噪，像一意孤行的孔明灯有时落在流水的背面有时先于乌云，栖息到岸边倘若将一颗石子从星群里掷出，去击打蛙声这时山林会猛然安静下来但我想，神肯定会动怒夜行的除了林中小兽，还有杜甫、李白或者李商隐他们怀揣孤寂，朝落日举起敬意远处有几点灯火顺着诗人的目光跌进溪涧有时又蛇形一般向上照亮被夜色涂抹的山林在一座亭子里坐久了敞口的酒杯和漏风的石椅会不会泄露多余的秘密，给我们？◎上山当我们到达板仓时雨水适时打开山门，淅淅沥沥像我们紧闭已久的心扉积攒了太多雨滴不得不落下来无拘无束的鸟鸣也是被雨水灌溉的一部分它们仿佛在高声诵读某个人的名字布谷，布谷，布谷满树的杏花应声，飘起粉色大雪瀑布拾级而上，能听到它大声喘息而我们几乎没有一点停顿有人蘸起泛红的溪水，于翠绿中写满赞美之词风快速地翻阅着满山皱褶清点山峰的起伏和小溪的蜿蜒如果能以草木的形式存在山体就会慢慢平静下来我们开始往上攀行开阔的原野，立即伸展出截然不同的几条土路此时头顶上那颗松树显出比古寺还要安详的表情
作者：李树侠本期编辑：剑胆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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