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宁国成：【平凡而伟大的奶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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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文学
平凡而伟大的奶奶文/宁国成人到四十，心中最关心就是亲情。每每走到街上听到小孩亲切地稚嫩地叫着“奶奶！奶奶！”时，心中的一根弦总会产生一丝颤动扣动心扉，牵动我的情愫。
“奶奶”，是这辈子深印我心中的两个字，是我人生永不淡化的亲情。我无时无刻不记着她——我的奶奶！
奶奶去世已近28年了，我很早就想写点关于奶奶的文字，可总担心自己苍白的文字难以写好奶奶的一切，从而有负奶奶！但现在还是拿起笔，用些许文字以了却一桩心愿！
奶奶是中国广大农村劳动妇女中的平凡的一员！她在周围人，甚至自己的亲人中似乎也没能让别人记住自己的姓名。因为前几年在为她和爷爷补做道场时竟没人想起她叫什么名字。但我是永远记得她的名字的，她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奶奶一生共生九子女，存活下来三兄弟，不幸的是存活下的三个儿子中的老大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时因病也抛下妻子与两儿两女而去。奶奶为此哭了好长时间，那是在背过众人，在家干活间隙偷偷地哭的。我当时也仅几岁，才记事，在奶奶怀里静静的，懵懂无知，不知所措。在我记忆中，奶奶总共为亲人哭了三次。一次就是大伯去世，第二次是她的大姐去世，第三次是她早逝的侄子的唯一的儿子上山砍柴，不幸发生事故去世。第三次她躲在老家厨房后门处放声痛哭：“老天爷呀！你咋这么狠心呀！为什么不让好人多活几年，不给好人留一个后呢……”其悲痛欲绝之情我也永远难忘。而从这之后，到现在我也深感她对亲情的看重和真心。可悲可叹的是除她之外，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为自己的亲人真正悲伤的人，当然为掩人面，假意悲哭的人是不少的。
奶奶一生没念过书，但深明大义，为人贤惠是远近闻名的。奶奶是童养媳，九岁左右便被引养到爷爷家。尽管很是勤劳善良，能干，但听奶奶说有时还受到老太的因为嫌干活不快的殴打。也许这是当时中国封建家长礼制下广大女性共同的悲惨遭遇。不过在与爷爷成家后，命运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多年媳妇熬成婆，加上爷爷也是一位勤奋、吃苦、耐劳并上过私熟，闯过江湖、见过世面，是个知书达理的中国式男人。她们相敬相爱，白头到老。在我记忆中，奶奶当家，操持家务，管里管外，爷爷只管农活。她们几乎没有吵过架，更不用说打架。
奶奶虽没上过学，但账算很清，所以也希望我和弟弟两个亲自带着的，及其他八位孙子孙女好好学习。每当有孙子在外上学放假回来，她都会将攒的好吃的东西分他吃，甚至会做一桌好菜好肉招待一顿。奶奶的一手好饭菜也是远近闻名的。对于我和弟弟，那更是疼爱有加。从我记事起，我和弟弟从断奶后都由奶奶带着，晚上也跟她们睡一起，她出门玩也带着我们。我和弟弟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喊奶奶，找奶奶，反正找着奶奶心里才踏实，感到温暖。就连周围的邻居也会半是批评半是羡慕地说：“你这奶奶当得好呀，两个孙子一步也离不开你！”听闻之后奶奶也半是批评无奈，半是自豪骄傲，充满爱意地回道：“不晓得这两个娃总爱粘我，走哪跟哪，人家娃都撵娘，他兄弟俩娘拉都拉不走……”这也许是奶奶的爱的魅力吧！
为此，奶奶为一件事操心了好久。我小时特挑食，农村土话说就是“吵饭碗子”。在饭没做好前吵着饿了，急急催奶奶做饭吃。可饭做好之后，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奶奶没少费心，有时只好另给我和面做个小火瘪子（一种小圆馍）在灶洞里烧好后哄我吃。当我吵着不吃糊涂稀饭时，奶奶也会另想办法做出我爱吃的。在我小学毕业上初中需离家住校时，奶奶很是担心我，常常自言自语，又像是希望找到问题的方法：“这咋了呢，孙娃子这么小要住校，晚上一个人睡，没人照看盖被子了，冬天管倒冷的，冻着了咋了哇！”“宿舍有茅厕没？茅厕远吗，晚上起夜咋办？该不会尿床吧！”“娃不吃糊涂儿的，那到学校上顿下顿不是糊涂儿就是米汤，那不挨饿吗？”看到奶奶着急操心的样子，妈妈和邻居都宽心安慰说：“不要操心了，学校一块去上学的人多，会互相照看的，大锅饭香，好吃，再说平时由你惯着，所以挑食，到学校饿了，啥都会吃的！”奶奶虽表面上应承着“就是，就是！”可心里仍不放心。在开学前她找到一位一同上初中的亲戚孩子，让他和我睡一起，照顾我。每周到校前都会蒸一笼白白的麦面馍，凉冷切片炕干，给我做一周的干粮。临出发，将干粮包装满满的，生怕不够，按了又按，见有缝隙就用小馍片填实，并抱怨本已不小的包：“咋这么小，都没装多少，到学校不经吃的，一大周十一天呢！”。我也赶忙说：“奶奶，够了够了！如果吃完了，周六我回来再取！”奶奶才作罢。上学出发时，奶奶一再叮嘱：“好好吃饭，别饿着！干粮吃完了你捎信，我们给你送，或者你回来拿！”后来也的确这样，每周奶奶都要为我准备两次干粮，邻居开玩笑说：“国成呀，你可要好好念书呀，你看你奶奶给你做那么多干粮，你初中三年下来怕是要装几拖拉机呀！”
带着奶奶的爱，我上学去了。尽管在学校我吃得好，但奶奶总认为我受苦了，每周计算着放假时间，提前做好一桌丰盛的我最爱吃的饭莱等着我。当看到我吃得很香时，她会很高兴，但似乎又有些心疼地说：“我说上学很苦吧，看你饿的，赶快吃，多吃点，饿一个周，饿坏了吧！”
有次周末回家，当我刚走到大院子入口时，看到奶奶正和其他几位奶奶在场院屋檐下靠墙壁一边谈笑一边晒太阳。当看见我时，几位奶奶不约而同地说：“哟！你大孙娃子回来了，你怕是要去做饭了！”奶奶也好像条件反射般丝毫不耽搁，马上站起来说：“才回来！走累了吧！走，赶快回家吃饭”。奶奶已七十多岁了，小脚，此时却走得很快。
回到家，饭已做好，但奶奶先用烧开好了的水给打了五六个荷包蛋。我说我不吃，让奶奶吃，奶奶强大强蛮地将碗筷递我手上，连说：“快吃！快吃！”我说：“多了，我吃不了！”奶奶假装生气了，并扬手做出要打我的样子，一边说：“这才几个鸡蛋，快吃吧，一会儿来人了，没得你吃的了！”一边说，奶奶又觉得自己动作不妥，赶快又带歉意爱意收回手，并笑了。我也分了几个给奶奶，剩下的在奶奶注视下吃完了。奶奶再次露出满意的幸福的微笑。
后来我从小岭初中到小河初中到考入县城高中，奶奶对我的期望越来越大，鼓励我要像在县政府工作的哥哥一样，考个好大学，当个官。她的爱也越来越浓！我也暗自发誓要好好念书。
身体一向很好的奶奶竟然沒能一直陪我走下去，没能等到我上大学，没能等到我参加工作用自己的工资给她买两斤白糖喝……她没有享到最疼爱的两个孙子的福！
高一上学期，我入学不久，奶奶就生病了，当时是脚上长了一点啥，暑假期间说请医生看了，问题不大，割了就好了，谁知我到校之后，病又到了心脏，且日益加重。中间我回家看了一次，一切都还正常，我就沒多想，并于周日一早六点多到公路边等一天只有一趟上县的班车。时已近深秋，天还没亮，但奶奶仍是早早起床，为我做好早饭，看我吃完，并一路送我到车站。期间自有爸妈陪同，我让奶奶不要送，不要陪我等车，但她执意不肯！直到等一个多小时车才来，奶奶一边送我上车，一边叮嘱我路上小心，到学校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
直到车发动，奶奶才依依不舍招手挥別！眼中含着一丝泪花。走了一百多米了，我回头看见奶奶仍站在原地，看着渐远的车！秋风吹乱了她的银发！
谁知这是奶奶最后一次送我。回家第二天，奶奶脚做了手术，行走不便，便卧床休息，不多久又心脏出现病症，便再也无法下床，无法过河到公路边等侯送别亲人了。
我到学校，在元旦左右，一次做化学实验不幸被同学错误操作而喷洒出的热浓琉酸烧伤，信息传回家也被无意有意夸大，说我骨头都被烧出来了，眼珠烧爆了……病中的奶奶得知后，也担心得不得了，一再催我正照顾着她的妈妈下学校看我、照顾我。妈妈只好放下她到校看我。当见我无大碍时，妈妈第二天便准备回家，我问妈妈：“奶奶可好？”由于怕我担心奶奶，分散学习的心，影响期末考试，妈妈考虑我放寒假也快了，就隐瞒说奶奶很好，不要操心。后来才知道，当时奶奶病已很重，也很担心我，想我，日夜念叨：“国成咋还不回来呦！迟了回来看不到我了！”当妈妈准备打电话让我回去时，奶奶听说我要考试，怕耽搁我，又不让打电话，说我放假再让回去。
事情总是有些三差四错。放寒假我有事到姨家去玩了一天，奶奶实在很危险了，已经“走”了两次，又回过气来了，家人两次都认为奶奶回不来了，农村为刚走的人准备的“落气纸钱”也都烧光了，奶奶有些等不住我了，但又不舍地回来等我，想再看看她一手带大的疼爱的我！当时通信不发达，家人联系不上我，奶奶顽强地坚持着，越发地想我了！
在姨家玩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我便乘车回去了。我高兴地想，奶奶肯定给我做了好吃的，等着我呢！可当我走到村口时，所有见着我的邻居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终于放假回来了！你奶奶盼死你了！”我听了之后，感到有些不对劲，赶忙跑回家。
还末进门，听到我说话声音的妈妈赶快迎出门，一见我就说：“你回来了，赶快去看奶奶！奶奶等你都快等不住了！”
进大门，我看到堂屋坐了不少人，堂屋左后角临时支的大床上睡着奶奶，身形很瘦小。爸爸也赶快去扶起奶奶，半喊着：“娘，娘，国成回来了！”我也轻轻走向床边喊道：“奶奶！奶奶！我是国成！我回来了！”奶奶挣扎着想起来，爸爸也用力扶起奶奶。我伸手握住奶奶伸出的左手，说：“奶奶，你怎么了，我走时你不是还好好的吗？”奶奶用眼仔细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在极力看我哪有损伤没。看着一向健朗的奶奶，现在病得皮包骨头，饱满的脸也瘦小了许多，双眼深陷，失去了以前的炯炯神光，有些灰暗，但充满爱怜。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极力掩饰伤感，没让泪水流出。此时几位哥哥也回来，来到身边看望奶奶！奶奶看了看我和县城上班的哥哥弱弱地说：“几个老实头子，看我病成这个样子，连个眼泪花儿都沒有”。我一时没听清，还是大哥转述的。
我不是不悲伤，我悲在心里，我怕奶奶看到我们流泪会更伤心！我趁奶奶累了，躺下休息时进屋找出买的水果面包等给奶奶吃，奶奶看了看无奈地说：“吃不成了，吃不下了！”。她是想吃我买的东西的！那天中午我躲在房子里默默地趴在床上哭了好久！
晚上，邻居都来陪夜，奶奶虽病得很重，但仍关心着看她牵挂的人，她让爸爸给众邻居热点酒喝。一位叔叔深叹道：“大娘一辈子贤惠，每次我们不管啥时来，她都要招呼一顿，现在自已都病这样了急得还招乎给我们热酒！这真是少有的贤慧呀！”说的听的都眼含泪水。
奶奶的贤慧，是没有特定对象的。她好像具有与生俱来的普世观和博爱精神。无论是从我们家门口经过的牛驾沟等山上的下河来买东西办事的人，还是远处来到家门口的挑夫贩卒，还是多年没有来往的亲戚，她都会热情地招呼。给人烧水泡茶，给饿了的人做饭热饭吃。
有次一位陌生的中年妇女一大早从高山上的家里下河来推钢磨，当时山上只有石磨，没有钢磨。而山下河道的钢磨也是大半个乡仅有的一个，客户很多，需排队等侯，到了年底，有时需排队两三天才轮上。那位妇女等了一白天，在下午五点多才磨好麦子，身上也没钱买吃的，饿得走不了路，更别说背几十斤面粉爬十几里山路回家了。经过我家门口时，奶奶看她满头大汗，走路艰难的样子，就喊她到屋歇歇，喝口水。歇了一会儿，奶奶问了她哪里人，家里大体情况，得知那人家境有些艰难，奶奶很是有些同情，当得知她饿了一天时很关心地准备去做饭吃，那人不好意思打扰，再三拒绝，说：“没事没事，饿惯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当时我们已吃过饭了，不然奶奶一定会给她舀碗饭的，即使饭不够，自己不吃也会给她吃的。奶奶看她执意不让做饭，也只好不再坚持了。对那人说：“饿到这个时侯，哪有力气背东西了！路远，有人接你吗？”奶奶仍有些过意不去。当看到案板上饭盆里有些早上吃米饭剩下的锅巴，就问那人：“不做饭可以，我这剩有点锅巴，你看能吃不，先打个点！”那人看奶奶很热情，也真心实意，就盛情难却，接过锅巴吃起来。她吃得很香，看起来，是真的很饿了。奶奶嫌锅巴硬，又用白碗冲了一碗白糖水递给她泡着吃。那人很是感激！最后走时千谢万谢，还想给奶奶舀碗面粉留下，奶奶自是拒绝了。这样的事是常有的，后来山上的人上上下下都喜欢到我家坐坐看看，谝谝，算是对奶奶盛情的无言回报。当然奶奶的这种贤慧福泽到了后辈身上。无论是奶奶生前或生后，直到现在，如果爸爸还是我上山上去办事，走到人家门口，人家都会热邀我们到家喝水，甚至做饭招待，尽管我们不认识对方，忘记曾招呼过对方，但主人都会自己说认识我爸妈，因为曾在我家受到招呼。说奶奶及我们家是好人，好贤慧……
奶奶休息醒了，用力看看满堂屋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但嘴又说不太清楚，一问原来是找我，让我坐到他身边去。当时我就在门口角落边座着，爸爸就说：“奶奶想你，你去到床上陪陪奶奶！”我睡到奶奶床里边，握着她的手。我问奶奶哪里不舒服，奶奶有些吃力地说肚子疼。我安慰奶奶说：“不要紧，喝些药会慢慢好起来的！”奶奶忧郁地说：“好不了了，好不了了呦！”“奶奶要死了！”我连忙说：“奶奶，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我和弟弟离不你，我们要你照顾！”奶奶流下了眼泪，声音很微弱地继续说：“我也不想死，你弟弟还小，需要照顿，你娘做饭忙，照顾不上你们，我想多活几年把你弟弟带大，照顾你们上学上大学……但阎王他不让我活呀！……我死了，你们把福掉了……”奶奶流泪，我也流泪。
那一晚奶奶一直说肚子痛，我也一直陪在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后半夜奶奶在药的作用下睡着了，但在天快亮的时侯，我感到奶奶手有些凉，爸爸他们也及时发现奶奶情况不妙，好像呼吸很微弱，虽经一番抢救，奶奶还是静静地走了！
奶奶去世后，周围好多人都感叹不已，说“那可真是好老婆儿，走早了！……”方圆几十里的都有人来送别！有人说场面比有些当官的人都大，人也挺多。这就是奶奶凭着自己的贤惠赢得的人脉、人气、声望和口碑！
奶奶是平凡的，平凡得让人们只知道她是“康坪幺房院子有个特贤慧的老婆儿！”奶奶又是伟大的，伟大得让方圆几十里，甚至更远的地方的人都知道“在某地或康坪幺房院子有个特贤慧的老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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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宁国成：网名：听泉赏月，陕西省旬阳中学教师，业余时间，喜欢徜徉于山水之间，留恋于文学世界，喜爱传统文化诗词曲赋，偶有兴致，仿效一二首诗词以自娱，愿假大家之灵光，求诗意以栖息，得朋友之提携，共游于传统文化之原野。
●【三秦文学】王文清：【奶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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