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和钱钟书关于美人一个相同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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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都在热议《第一炉香》的选角,我虽然觉得选角是导演的事,也免不了想想张爱玲笔下的美人到底都长什么样。
张爱玲这样描写葛薇龙:“纤瘦的鼻子,肥圆的小嘴。也许她的面部表情稍嫌缺乏,但是,惟其因为这呆滞,更加显出那温柔敦厚的古中国情调。”
到这里,其实跟马思纯还是有点像的,马思纯鼻子不算纤瘦,但表情不是特别灵活是真的,温柔敦厚的气质也是有一些。
然而,接下来,张爱玲又说,“她对于她那白净的皮肤,原是引为憾事的,一心想晒黑它,使它合于新时代的健康美的标准。但是她来到香港之后,眼中的粤东佳丽大都是橄榄色的皮肤。她在南英中学读书,物以希为贵,倾倒于她的白的,大不乏人;曾经有人下过这样的考语:如果湘粤一带深目削颊的美人是糖醋排骨,上海女人就是粉蒸肉。”
看到没有,差别在于,葛薇龙非常白,而马思纯并不。这点色差,让原本有点接近的气质走向不同方向,马思纯的温柔敦厚演化成一种茁壮之美,一看就根正苗红,身心健康,而上海小姐葛薇龙,则白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易碎感。
书里写乔琪乔第一次见她:“薇龙那天穿着一件磁青薄绸旗袍,给他那双绿眼睛一看,她觉得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管也管不住,整个的自己全泼出来了。”啊,还可以这样写一个女孩子的意乱神迷,首先也得是葛薇龙足够白。
张爱玲很擅长通过肤色来表达女人的内在,比如《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看这名字,是不是就会觉得这个女人可能会很白?确实是,张爱玲写她的白,亦有神来之笔:
“她的脸,从前是白得像瓷,现在由瓷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带了个“青”字,但这个青,指的不是颜色,而是那种偏冷的色调,又冷又白,然后方能显出“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眼”,让范柳原一眼将她从人群中识别出来。
葛薇龙与白流苏,都是美人,相形之下,《半生缘》里的顾曼桢是个比较普通的女孩子。张爱玲写她的长相,是压着写的,不想让她出挑一点点:“她是圆圆的脸,圆中见方──也不是方,只是有轮廓就是了。蓬松的头发,很随便地披在肩上。”世钧的嫂子就嫌她不够时髦,世钧对她的爱恋里,有一种敝帚自珍的味道。
然而张爱玲也还是为她做了一个凄美的定格,写她最初与世钧合影:“她一只手掩住了嘴,那红绒线手套衬在脸上,显得脸色很苍白。”苍白听上去不像什么好词儿,但在这里它是美的,如果顾曼桢是个有小麦色肌肤的姑娘,这画面就没那么有感染力。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说,张爱玲天生喜欢白皮肤?其实也不是。
她打小就觉得她妈妈是美人,她妈妈的肤色是偏深色的,美得很高级。张爱玲笔下,也有跟她母亲相似的那种美人。比如《倾城之恋》里白流苏的情敌萨黑荑妮:“脸色黄而油润,像飞了金的观音菩萨,然而她的影沉沉的大眼睛里躲着妖魔。”
《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张爱玲要将王娇蕊写得洋气,也是想让她的肤色深一点,说:“她那肥皂塑就的白头发下的脸是金棕色的,皮肉紧致,绷得油光水滑”,写白玫瑰孟烟鹂,都不用说太多,只一句“笼统的白”,我们就懂了佟振保选她的缘故。
看见没,张爱玲眼里,深色皮肤更洋气更前卫——可能一定程度上受到她母亲的影响,白皮肤更加传统。白皮肤的葛薇龙一头扎入香港的黝黑世界,用传统的态度,应对前卫的世界,难怪会有种失调感。
钱钟书的审美跟张爱玲略有相似处,还记得《围城》里那个鲍小姐吗,她也是个黑美人,杨绛说她的原型就是牛津一个研究英国文学的埃及姑娘,皮肤黑黑的,但她和钱钟书都觉得她很美。
我相信杨绛这话的真诚,但是,他们的推崇里,带着点猎奇,钱钟书写鲍小姐的肤色也很简略,只是说对她有些敌意的孙太太说她又粗又黑的。其实鲍小姐的做派跟王娇蕊颇有相似处,都是太好的爱匠,最拿手的是逢场作戏。
只不过,王娇蕊为佟振保建了座心宅,鲍小姐心中却只是一座人来客往的公寓,方鸿渐暂住几天而已。不同的表述背后,是不同的人生观,对于王娇蕊鲍小姐这类女性,张爱玲显然比钱钟书多了几分懂得。
钱钟书喜欢的还是唐晓芙那样的女孩,“她天生着一般女人要花钱费时、调脂和粉来仿造的好脸色,新鲜得使人见了忘掉口渴而又觉嘴馋,仿佛是好水果。”算是《围城》里能排到前十的金句。
很多人看了杨绛的照片,并不觉得她有多美,钱钟书却有一首诗提醒我们,杨绛和唐晓芙一样,有着白里透红的好颜色:“缬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不知靧洗儿时面,曾取红花和雪无?”
所以那个时代的审美其实就已经很丰富,白有白的雅致,黑有黑的妩媚,不过白色更传统,深色更前卫像是公论,要么就是他俩的不谋而合。从张爱玲和钱钟书对于这两类美人的刻画里,也许能够略略窥探他们心中的秘密。
另外,这篇文章原本首发于“蓝小姐和黄小姐”,这里去掉恰饭部分,在本号再发一次。
两个因为写作而认识的女子在这里继续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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