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翔宇┃一 人 一 品 茶

这是一个清闲的周末。一上午只接了一个电话,只回复了一条微信。静坐书桌前,却静不下心去翻阅一页书,于是就想制造出点声响,四下环顾,只有一张茶台,那就只能听听水一次次到达沸点的声音了。望向窗外,还是对面那座山头,景则四季乃至时刻都不同。此刻,外面正细雨迷离,雨水滋润着大地,春风吹绿了山岗。山坡上的大树像个烈日地头的汉子,正大口大口地吮吸着这生命之根本。枝条变得越来越柔软了,绿叶正努力地从树皮中往外钻。窗户玻璃渐渐生出了白雾,指尖不经意间划破了这层水帘,落成了两颗大字——人生!天呐,我这是在思索人生吗?打开窗户,伸出手去,任凭雨水落在掌上,感觉甚为滋养。水也沸腾了多次,泡一杯浓浓的茶水,权当也来品一次“尝胆”之苦。
窗外,对面包子铺的小伙站在店门前,在雨水中抽起了香烟,烟头星火正旺,看来雨并不怎么大了。只见他用两根手指掐住烟头,不离口,不松手,烟雾穿过雨线空隙腾空而起。再看他那般口吐莲花,定是在猛吸狠抽,抽的如此过瘾和匆忙。临回店门时双手扒拉了几下发梢上的雨水,顺手又推开了另外那扇关着的玻璃门,便开始了周末的早市。紧挨着他的是一家水暖管道门市,老板是夫妻二人,都来自南方。记得他们初来之时只有一间门面,经过几年的辛苦,而今占据了这条巷子的半壁江山,算是这条巷子里致富最快的“发展中国家”了。妻子依然骑着她那辆“心爱的小摩托(网红歌)”,奔走在店与库房、库房与家、家与店之间。丈夫已不再开那辆送货小面包车了,手里总是攥着一把大型越野车的钥匙。巷子里的人总爱调侃道:车换的好,开以前那“荞面疙梁子”回南方老家,再有钱都不叫衣锦还乡。今天由于下雨的关系,此刻店门紧闭。挨着它的又是一家蔬菜门市。总能瞅见老板娘坐在玻璃门边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则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床边桌子的电子秤上。这是个享福人,几乎天天如此,守在舒适区赚钱糊口养家。此刻又是如此,大拇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往上推,想必是在翻看抖音视频,另一只手不时往咧开嬉笑的嘴里送瓜子。老板丈夫正在小雨中一箱箱的往回送货。小小窗户有大自然,有市井,可观人生各行,可察世间百态,每一样有生命的东西都是那么的积极向上。枯草遇春风知绿,万树遇贵雨抽新,包子铺小伙遇空抽烟,菜店掌柜遇客守摊,管道老板遇雨才歇业。品一口茶,虽苦却又甘来。
窗外已无趣,又在书架搜翻了半天。既然无耐心读书,那就花十分钟品一首小诗也好,这是上官仪的宫廷之作《入朝洛堤步月》: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读诗就是那般神奇,又一次梦回大唐。那是个无事之秋,盛世之巅,诗人一定是昂首挺胸骑着高头大马,沿着洛堤而来,准备上朝。他可是当朝宰相,百官上朝前最他春风得意马蹄疾。帽子上的红缨随风轻摆,马铃清脆,他定是半眯双眼,听着大臣们的奉承之声,时不时得意地捋一捋胡须——合着自己的幻象再来品读这两句:“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妙哉!一人品茶,坐看窗外市井,静思书中权贵。真与虚,古与今,现实与理想,不禁心生惆怅。这样的惆怅是久违的,想定义为“孤独”,再三推敲,有些矫情和小家碧玉之嫌。那就高大尚一点,称之为“独处”。人在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会有非凡的能力,定能建“丰功伟业”,当年实则如此,我亦这么认为。很正常,没有经历过事情,全把内心当做了世界。甚至觉得时间常在,何必忙坏。如今悔不当初,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内心甚为焦急,仓皇间如白驹过隙,时不我待,抓耳挠腮也无济于事。闲来无事,一人品茶,拙文一篇,恐有矫情之嫌,却露扭捏之相,弄巧成拙尔!
吕翔宇,陕西吴起人,一名基层工作者,闲来小作,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