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芬┃儿童节里话童年

清早，我和孩他爸叫醒了睡眼惺忪的女儿——今天我们家里唯一一个能过节的人，郑重地给孩子送了节日祝福并发了红包，买了礼物及零食，让女儿带到学校和小伙伴们一起享用。儿子也在下午专门打电话祝妹妹节日快乐，一家三个大人，将浓浓的爱意全部释放给这个还有资格过儿童节的宝贝，使得女儿一整天都乐呵呵的，还乖巧地感谢爸爸妈妈哥哥，一点也不恃宠而骄，把我们的心都给融化了，只想尽自己所能，给宝贝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将来回忆起来全是美好。除了爱，也有借宝贝的节日弥补自己童年的因素，因为我们的小时候，缺憾真是太多了。我的童年，不记得过没过六一儿童节，农村孩子，像这种节日都是忽略而过的，正干的事也干不过来，该过的节都没钱过，谁还有闲心给自己过个什么儿童节。好在家家户户都一样，也没有攀比，所以幸不幸福快不快乐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唯独一件事至今仍记忆犹新，想起似在昨天。
那一年我虚岁十一，妹妹八岁，应该也是一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吧，总之父母领着我们到当时唯一一家有小卖铺的大队部去串。小卖铺的橱窗里，除了有让我们垂涎欲滴的水果糖，最诱人的是那几款五颜六色的玩具手表——一块三毛八分钱。妹妹看见了手表立马吵着要，妈妈没怎么犹豫就笑眯眯的给买了一块，粉红色的，非常好看。我平时很少主动跟大人要钱买东西，因为我从小就知道家里不宽裕，所以总是自觉地掩饰着自己的喜好。加上小时候妹妹长的漂亮，乖巧可爱，对比之下我木讷的多，全家人都偏爱妹妹，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包括我。好多时候，对于我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不敢要而且知道要了也白要，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抵挡诱惑的能力有限，那一款手表我是实实的爱在心上了，就壮着胆子嗫嚅着给妈妈说我也想要，给我也买一个行不行。和预料的一样，父母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大致意思就是妹妹有了和我轮换着戴就行，家里本来没钱，买两个一模一样的太浪费了。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了一次最终泡汤了，手表没给买，还被数落了几句，心里万般委屈还不敢闹，只好强忍着眼泪花不让掉下来。回到家里，我老是眼巴巴的瞅着妹妹手腕上的表，羡慕嫉妒却不敢恨。妹妹多少也懂点事了，可能看我可怜于心不忍，在高兴的时候会大方地借我戴一下，但也仅限于在把她哄的高兴的情况下，一旦惹恼了，立马连扚带抢的就要回去了，所有权在她不在我。没办法，我当时在家里地位尴尬，哥哥妹妹，哪一个都比我受宠，我总是不由自主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也不敢和妹妹硬抢，甚至自责地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么漂亮的手表。但心里又实在爱到不行，那种爱而不得的心情现在想起来都感同身受。于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既不花钱又能戴上手表的好办法——自己画手表。我用钢笔在左手腕处照着书上的手表样子画了个圆，把1到12的阿拉伯数字按比例均匀地写在里面，时分秒针粗细长短略有不同，中央画了一只小小的蝴蝶，然后拿红蓝铅笔的红色一端将圆的外围及蝴蝶全都染成红色，乍一看，还挺好看挺逼真的，除了不能卸下来，好歹能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一下了，毕竟她们都不会画，毕竟妹妹的手表也不会走。有了自己画出来的手表，我瞬间自信满满，见人由不得就把胳膊伸出去将手腕露出来，大人们看见了会轻描淡写地夸上一句：“这娃娃手巧了么，画的还像着了。”殊不知就是这不经意的夸赞，激起了我心中汹涌的创作激情，我觉得凭我自己的能力，我应该拥有更好的，区区手表已经不能满足我膨胀的欲望了。
农村孩子动手能力强，我见过大一点的孩子用高粱秸杆做的眼镜，觉得那才是我的手表的标配，正好园子里堆着一堆高粱秆，就地取材，三下五除二就开始了造眼镜工程。做眼镜并不难，但是一定得小心翼翼，要不然高粱杆的皮很容易划破手。首先像剥甘蔗一样把高粱杆的皮剥下来分成细条，没有工具就用嘴啃。把里面的高粱芯掰成两三公分长度的小段，然后将高粱皮两端扎进芯里围成圆形，此操作重复两次两个镜框就初具雏形。再在两个镜框间用一个短一些的高粱皮连起来，最后用两个较长的皮上面垂直扎两个芯，挂在耳朵上。用不了十分钟，一个简易眼镜就这样在我手里横空出世了。手表、眼镜都有了，我的自信心也爆棚了。妹妹可怜兮兮的央求我给她也做一个眼镜，我都爱理不理。我每天脸上架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露天眼镜，胳膊上戴着自画的红蓝手表，走在村前村后，一时竟引领了小伙伴们的潮流，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酷毙了。前几年在西安二姐家，姊妹几个说起小时候的事，或长吁短叹或忍俊不禁，叹息所受过的苦难，欣慰今天拥有的一切。说到我，二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说我小时候其他事她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事就是那个夏天，每天中午她们从地里回来路过我家硷畔时，总是见我戴着个高粱秆做的眼镜，躺在园子里的老梨树上，时不时的抬起手看一下手表，老神气老神气的，悠然自得，那姿势，那境界，无人能比。
曹振芬，陕西吴起人，基层医务工作者，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