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他的奇幻漂流(少年他的奇幻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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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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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他的奇幻漂流
1.
“怎么看这份声明都只是借口而已,幸好他算错了一个数据,要不然今天我们都要活在可恶的纳粹主义中了!”阿凛看着同桌义愤填膺地合上物理书,亏他之前一直觉得沃纳?卡尔?海森堡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
原来不过如此。
只是一个粗心的二流纳粹狂热物理学家罢了。
阿凛是一名普通的高二理科生,平常爱好物理学家的野史,比如上个星期他一直都沉迷于薛定谔那风流的情史之中无法自拔。
安排的课程早早结束,陈老师照常给他们普及了一些物理闲话。
今天讲的是二十世纪有名的物理学家沃纳?海森堡,量子力学的奠基者之一,在二战时期自愿留下来为希特勒研制原子弹。
不过因为他在计算中的一个小疏漏导致了德国的原子弹计划直接溺死在了娘胎里,这才给了美国趁虚而入的机会。
无论海森堡本人故意与否,这件事彻底地成为了物理史上的一大谜题。
“陈老师。”走廊上的陈度手臂夹着教科书疑惑地回头,看见阿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
阿凛面带狂热以及难以纾解的疑惑,他小心翼翼地问:“陈老师,最后一次会面时海森堡究竟和他老师波尔讲了什么?海森堡他……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阿凛看着这位年轻又聪慧的物理老师第一次摇起了他有智慧的头颅,他看向栏杆外,此时正值梅雨季节,潮湿的空气胶着着他的思想。
“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结局就是德国没有研制出原子弹,正义的一方最终获得了战役的胜利。”
陈老师轻飘飘的话语消散在了绵绵细雨中。
夜晚。
目不交睫的阿凛盯着床边的窗外投射进来的冷冷的月光,脑海里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他也许有着一头灰棕的短发,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明亮有神,直击要害。
他也许很爱笑,眉间间很温柔。
也许他也爱皱眉,很骄傲。
星辰此时都已经隐匿,在一千年前的那个世界里,一个电子以波动的形式遨游于原子间,一束光子照射了进来,于是它立马坍缩成了一颗小小的粒子。
这颗粒子弥散在了阿凛的心中,挥之不去。
此时的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的倦意。
只是这个少年还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他会去到一个怎样一个世界。
“我反对,我觉得您刚才讲授的这个点有问题。”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飘向了阿凛,沉睡的灵魂苏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他发现自己正飘在空中,他感受不到自身的重力也控制不了身体的移动。
他开始把视线转向了周围,这里让他十分陌生。墙壁的颜色是以棕红和赭石为主,白色相间分割成方格立面,色彩十分鲜艳。
讲台上的男人上窄下宽的颧骨以及厚厚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有点严肃。
他正盯着台下那位站起来的少年,少年英俊帅气,琥珀般的眼眸和浅灰色的眉毛,像是凡间堕落的仙子。
“你大可以谈谈,但愿我身处的位置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迫!请说出来吧,我会接受一切。”
男人爽朗地邀请质疑。
阿凛在空中看着这一切,少年那熟悉的面孔以及这熟悉的场景一下击中了阿凛脑海中的那根线。
这是21岁的海森堡和37岁的波尔!
2.
德国下萨克森州南部哥廷根市。
莱茵河缓缓地流过这个城市,青山叠翠蜿蜒于河畔,吉斯湖水碧波荡漾,宜人的景色偏让人心生欢喜。
1922年在哥廷根大学的夏季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夏天,尼尔斯?波尔受邀来到哥根廷大学开展为期十天的演讲,他的大名早已在德国传遍,不少慕名的科学家千里迢迢来听讲座,也包括沃纳?海森堡。
玻尔原子理论让他声名鹊起,年轻的物理学家一雪了九年前的耻辱。
热衷于电磁学古典学者依旧不喜欢这个理论,这种推翻麦克斯韦体系的狂妄意图真的是大逆不道。
研讨会结束后,波尔放下书,走到年轻人的面前,他笑得宽容而大度,“亲爱的海森堡先生,愿意同我一齐去哥廷根城外散一会儿步吗?”
其目的昭然若揭。
波尔对这个在课堂上公然反对他的年轻学者充满了兴趣,他的反驳来自于对他理论的思考,完全不啻声名,而他的点也抓住了理论的要害。
真当是一个可造之材。
两人沿着山麓下的小路漫步一边讨论问题,高大的树木丛生,算是为炎热的天气增加了几分凉爽。
而阿凛此时正跟着他们在空中漂移,不过这些树木可真不友好,总是挡住他的视线。
他并非是愿意这样,只是这具轻飘飘的躯体不自觉地跟着海森堡,像一个提线木偶那般不受控制。
他听着两人的谈话,不禁感到索然无味,专业又枯涩的理论让他发困,但这不妨碍两个当事人谈得欢畅。两人谈了数个小时,从普朗克的量子论谈到了波尔原子模型。
这种详细而又基础的讲解使得海森堡茅塞顿开,他略带崇拜地看着这位老师,他总是稳重地有条理地釜底抽薪似地解决他所有的疑问。
烈日西下,遮隐了光彩。
“可是老师您并没有解决我的疑问,这轨道究竟是什么?”海森堡停住了脚步,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波尔没有解答,只是笑了笑,像一个长辈那般,“非常抱歉,我并没有办法证明轨道的存在,轨道依旧不可观测。”
波尔说到这里不免也有些无奈,他力不从心,在有些问题上他也只能含糊其辞。
海森堡是一个经验主义者,而波尔显然是建立在想象基础上的模型并不能彻底地说服他。
但他很满足,他对这位物理学家总是保持着十二分的尊敬。而波尔显然也很赏识这位年轻人,甚至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去他在丹麦的哥本哈根研究所工作。
“当然可以,等我毕业后一定会去找您的,我非常荣幸能加入您的研究所!”海森激动地说,眼底的狂热遮也遮不住。
回到家里的海森堡兴奋地睡不着觉,他起来拿起铅笔在纸上一遍遍地描绘着波尔的原子模型。在慕尼黑大学学习的每分每秒他都异常认真。
同为索末菲教授学生的泡利显然也被他的劲儿震撼住了,他感慨道:“是不是我拾不起这股钻研的狂热以至于我总是比不过沃纳呢?”
3.
“波尔,我想到了一种计算能量差和轨道差的办法!”海森堡一大早就冲进了研究室,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不久之前从慕尼黑大学博士毕业,就和泡利一同来到了哥本哈根研究所工作。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电子轨道能级的问题,他昨晚突然意识到波尔那种初始位置坐标的计算方法存在问题。
“我们应该考虑的是不同轨道上的电子的能量差,而不是绝对坐标!”
海森堡拿过波尔手中的纸笔,在上面画了两个矩阵,带入动量p和变量q计算,最终得到一个数据。
“轨道之间的相互越级不是只有一种情况,我们要考虑所有的情况。”海森堡开始细致讲解他的算法,然而这种扭曲又生僻的算法甚至让波尔也有点无从下手。
而且更加诡异的是,用这种矩阵算法得出来的结论竟然是。
p×q≠q×p!
这个结论是多么不可思议,面对众多物理学家的指责和质疑,海森堡并未过多搭理。
他一再重复。
量子力学是一个新的东西,它不应该被固定思维模式所束缚!
不过幸好波尔支持他,对他的理论大加赞赏。
亲密无间的哥本哈根派就如同同胞兄弟一般,在粒子性的道路上偕同进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之中,波尔对于海森堡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位老师,更是知己,是亲人。
是灵魂的契合者。
“波尔!你这是什么意思……”
1927年的冬天,哥本哈根的研究所爆发了一次不为人知的争吵。
海森堡不可置信地看着波尔,这位坚定的微粒派学者竟然承认了薛定谔的波动方程,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这些日子里海森堡心情一直不好,薛定谔的电子波动论正在蚕食他的领地,越来越多的物理学家把他的矩阵改写成波动方程。
这些他都无所谓,可是现在,这个把他带进了哥本哈根派这个世界的领路者却背叛了他。
“我觉得你应当去了解一下薛定谔的波动理论,你就能明白我所说的。”
海森堡不住地摇头,眼眶红了起来,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变得模糊起来,他哽咽道:“为什么是你……我敬爱的波尔老师。”
他像一个小孩子那般哭泣起来,这个身材高大的德国科学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阿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什么鬼?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
波尔无奈地叹气,“物理研究不应该掺杂个人情感。”
“真理就是真理,不会因为我是你的老师或者朋友就改变。”
或许是受不了争吵,波尔选择远离哥本哈根去了挪威度假。
阿凛飘在空中看着孤立无援的海森堡,独自一人站在实验室里,在那一刻,他似乎能感受到了那种孤独。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他每日都跟在海森堡的身边,看着他哭他笑,看着他计算着又把草稿扔掉推翻一切重新再来。
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敬畏感。
4.
自从波尔离开哥本哈根研究所,海森堡每天都呆在研究室里研究矩阵的问题。
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遗忘的。
百转千回,弯弯绕绕,思绪混乱的海森堡到了研究所不远处Faelled公园散步,看着夜空零零散散的星辰,凛冽的寒风料峭,刮着他的脸生疼。
“为什么,为什么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一道闪光划过他的大脑,惊起了万丈波澜。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阿凛明白他知道了什么,他看着海森堡狂奔回研究室,而他被拉扯着回去。他盯着海森堡一通猛如虎地计算,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就已经料到了。
人们在观测q的时候会造成p的误差,反之亦然,两个量之间相互嵌合相互影响,人们哪怕用最小的射线也会影响到电子的位置与动量。
阿凛内心激动万分,他有幸能亲眼看着这个伟大原理——不确定性原理的产生,这几年他在物理环境的熏陶下,内心早已经沉沦在物理的海洋中。
他写信给波尔,波尔当天就从挪威飞了回来。
海森堡情绪激昂,整个人沉浸在喜悦之中。他等待着波尔的赞赏,可是波尔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的这个结论是建立在波理论还是粒子理论上的?”
海森堡不解。
在空中的阿凛遗憾地摇头,眼看着波尔指出了海森堡实验中的错误,而海森堡固执己见。
他是从未来来的人,自然知道错误的是哪方,因为p这个动量本身就包含着连续性(波的特性)。
“海森堡,我回来是为了告诉你,我已经明白了电子的本质。它不是微粒。”
“它也不是波。”
“但它也是波,也是微粒。因为它就是两种状态的结合体,电子波一旦被观测就会坍缩成微粒,这也就是双缝干涉实验的留下的疑点。”
波粒二象性横空出世,惊涛骇浪。
整整数百年,波粒战争的硝烟终于熄灭,在开尔文的一朵乌云之下的人们剥开了尘雾,在量子的世界里蹒跚而行。
阿凛已经陪伴了海森堡将近二十年,今天是他人生中的重大日子。
1932年 瑞典皇家科学院。
瑞典国王亲自给他颁发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他接过奖章和证书,笑得灿烂,就如同阿凛在黑白照片中看到的那样。
可惜,一切的快乐与荣誉只是暂时的。
1939年9月1日,德国集中兵力突然对波兰发起了攻击,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钟声被敲响。
希特勒纳粹政权已经完全侵蚀了整个德国,势力不断向外扩散。
此时的他正在被希特勒命令到柏林写一篇关于核裂变的可行性报告,他动笔了。
从他在六年前拒绝在一篇献谄希特勒的致辞上签字那一刻,阿凛就明白,他不会是帮凶,不会是纳粹主义和希特勒的帮凶。
他写了半个月,在这些日子,阿凛几乎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的光彩,他总是忧心忡忡地迷茫地望着窗外。
也许过不久,德国就会在战争中变得伤痕累累。
5.
饶是已经知道未来发展的阿凛此时此刻也为海森堡的选择遗憾。
1940年,德国攻占了丹麦,丹麦政府投降。尼尔斯?波尔却拒绝了美国和英国的邀请,仍然选择待在了哥本哈根继续研究。
海森堡被德国派遣回去任命为柏林大学物理学教授和凯泽?威廉皇家物理所所长,成为德国研制原子弹核武器的领导人。
这让波尔、爱因斯坦等人完全不理解,早在几年前,纳粹政府便开始迫害犹太科学家和“白色犹太人”,就连海森堡也不例外。
可他如今的选择让人大跌眼镜,他加入了旨在制造原子弹的铀俱乐部,铀这种元素早已被发现可以作为链式反应的主要反应物。
他几乎和整个物理学界背道而驰,与波尔与爱因斯坦与泡利与这些曾经的挚友分道扬镳。
对于波尔固执地留在哥本哈根的选择,他十分担心,波尔拒绝与德国合作,这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惹怒了纳粹政府。
由于职务不便,早在一年前他就托学生魏茨泽克打探过消息,通过魏茨泽克家族的权利,他得以说服哥本哈根当地政府举办一个天体物理的交流会,波尔则作为被邀请的物理学家之一。
“老师,波尔他拒绝参加交流会。”魏茨泽克道,此时海森堡已经连夜到了哥本哈根。
海森堡苦笑着,“老师他一定是不想见我。”
“可是我还是觉得他离开哥本哈根会更好,纳粹政府不会放过他的。原子弹的研制进程也很明朗,也许不久以后……”海森堡无奈道,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热血少儿郎了,他发鬓已经冒出了白丝。
阿凛此刻真的很想直接和他说。
放弃原子弹吧,和波尔一起离开丹麦远离德国,去美国也好,英国也罢,离得远远的。
正义终将会胜利,别和罪恶为伍。
可是他不能,他知道海森堡之后会见到波尔,但这次的见面终将不欢而散,成为两人决裂的最后稻草。可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原本阿凛是多么渴望知道谈话的详情,可是如今他也是多么想要阻止两人的会面。
波尔最终同意了会面,地点在哥本哈根一处郊外,和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始于一次散步。
不过这次是在秋夜,寒风凛凛。
海森堡再一次见到了波尔,波尔的面色显得十分糟糕,此时他已经56岁了,步入老年,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崇高无法企及的老师了。
“老师……”海森堡握紧了波尔的双手,一切的情绪尽在不言中。
不过波尔十分冷淡,他仅仅只是拿开海森堡的手,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海森堡急切道:“老师,离开哥本哈根吧,我的人会护送你到美国。”
波尔,这个物理界的泰斗,坚定地摇头,用最低沉的声音道:“我不会离开,我会和我的祖国共进退。”
他总是如此得镇定,如此狠心,狠心地让人心寒,无论是十四年前那次争吵,还是如今的固执。
6.
“尼尔斯……纳粹政府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算不担心自己的生命,也要想想阿格和玛丽格特啊,你的固执会让他们陷入困境的。”海森堡劝告道,他本不想以这种方式威胁波尔。
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来打动这个坚持的老顽固。
他狠下心来,“德国政府很快就能胜利,与他们为敌是不明智的。”
“你是什么意思?”波尔瞪大眼睛,“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也认为纳粹胜利是必然吗??”
海森堡摇摇头,无奈道:“德国已经开始研制原子弹了,一旦成功,整个世界都将覆灭……”
“荒唐!”波尔气得跺脚,他的脸色变得涨红,像是在隐忍着如涛的怒意,“疯了……希特勒他疯了!他难道不知道这是要毁了人类毁了世界的吗?!”
“我……”
“你走开!”波尔甩开海森堡想要过来搀扶安慰的手。
波尔痛心道:“是我波尔看错你了,海森堡。”
海森堡对他的话不敢置信,瞪着那双琥珀色的双眸,紧锁着眉毛,他隐忍了好久才吐出一句:”德国也是我的祖国,我不是没有想过扔下它,只是我一旦想到它有一天会遍体鳞伤,我就狠不下心来。”
波尔只是摇头,他对于刚才原子弹的噩耗明显回不过神来,他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那般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波尔在海森堡和阿凛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却又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
海森堡对着这位教了他二十多年的老师的背影大喊了一句:“老师!希特勒他永远也拿不到原子弹的,你放心……”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不会了,永远也不会的。”他喃喃道。
他蓦然抬起头,阿凛瞧见了他眼底的坚定。
“老师,谈话怎么样。”魏茨泽克看到海森堡只身一人从树林中出来。
海森堡自嘲地轻哼一声:“全都拧了。”
“那老师……”
“回柏林吧。”
1942年6月 柏林
年初26个国家在华盛顿签订《联合国家共同宣言》,世界反法西斯阵线形成,战事一再吃紧,日本对美国的战役连连告败,而在苏德战场,莫斯科战役的失败对德造成的损失惨重。
希特勒准备集中兵力攻打斯大林格勒。
“咯噔”研究室的门被打开,一名身着灰色大衣的男人进来,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海森堡。
“斯佩尔。”
他今天被海森堡叫来说是有要事商量,作为军备部长的斯佩尔其实对海森堡这一行为略带疑虑。斯佩尔原本是一名建筑设计师,因为希特勒的个人魅力自愿加入纳粹党,被希特勒赏识当上了军备部长。
海森堡将一份报告递给了斯佩尔,“铀计划恐怕暂时实施不了。”
斯佩尔翻开报告,大致地浏览一番,看到报告中那个庞大的数字,“四吨?”
海森堡点头:“铀是制作原子弹必不可少的原材料,经过计算,我们发现这个临界质量是四吨。我的老天爷啊,德国根本拿不出四吨的铀来。”
“真的?”斯佩尔狐疑地问。
海森堡十分恭敬,脸上还有惊讶,“不仅如此,中子减速剂石墨实验不幸失败,而最合理的替代剂——重水的工厂也被盟军炸毁。”
7.
“所以请斯佩尔你相信,我们并不是没有这个技术制造原子弹,而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源,所以我希望纳粹党可以把更多的资金投入其他军备武器中。”海森堡把计算稿一同递给斯佩尔。
斯佩尔翻看了一会儿,接受了海森堡的说法。
“可以,我等会儿会把情况报告给希特勒。”斯佩尔离开了研究室。
海森堡注视着他的离去,久久未回过神来。
他之所以把报告给斯佩尔,是因为斯佩尔和希特勒的关系极好,甚至已经超越了上下级的关系。
阿凛在屋子里踱步,他万分想理清刚才发生的事情,可是思绪混乱。连他也不敢相信。
海森堡篡改了数据!
那张稿纸是他昨晚连夜誊抄再计算的,阿凛亲眼旁观着他把中子扩散率省略了,把铀的极限值扩大了上千倍。
天哪!
阿凛在心中惊呼。
他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的?!
1945年5月 厄菲尔德
海森堡带着家人趁乱赶回了厄菲尔德的家。不过他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几天前希特勒夫妇在地下室自杀身亡。
几天后,穿着美国军装的盟军破门而入。那时,他们正在吃早饭,喷香的土司搭配上香甜的草莓酱十分可口。
“海森堡先生,和我们走一趟吧。”
海森堡风度翩翩,他朝盟军鞠了一躬,向他们介绍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军人先生,你们觉得德国的风景美吗?”海森堡指了指窗外的风光。
可要命的是,此时的德国已经在战争下面目可憎。
大兵们都觉得海森堡疯了。
阿凛也是。海森堡面对祖国的覆灭——也许是他亲手造成的,竟然毫不畏惧,他坦然地接受一切。
海森堡和其他一共十名科学家都被带到了剑桥旁的农园堂软禁了起来,房间布满了监视器。
八月的一个夜晚,哈恩(德国科学家,核裂变发现者)闯进海森堡的房间,他拎起海森堡的衣领,奔溃道:“你就是一个二流科学家,一个彻彻底底的垃 圾!”
日本广岛被美国的原子弹轰炸。
这个德国科学家这么努力仍家毫无办法的原子弹被美国研制出来了。
海森堡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喃喃道:“可它还是被研制出来了,还是在地球上被引炸了。”
那时候,他真的很想去问问波尔。
现在的局面,也是他想看到的吗?
也许是的,海森堡知道两年前希特勒想要逮捕波尔,波尔逃到了英国,和一众科学家涉过重洋来到美国参与了“曼哈顿计划”,最终经由他的手亲自研制出了原子弹。
阿凛很难过,他未尝不了解海森堡的心事,他也知道为什么战后海森堡访问洛斯阿拉莫斯却被那里的科学家拒绝握手他如此悲伤的原因了,也知道为什么之后海森堡一直反对用核武器武装德国的原因。
他的悲凉不啻来自关于原子弹错误声明无人相信,更是同为物理学家的学者对他的嗤之以鼻。
尾声.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从他那天离开哥本哈根,他写信给波尔回复他最新的研究近况。
波尔有时会回信,有时不会。
无论怎么样,两人的关系都不会像从前那般亲昵了。
1962年的诺贝尔颁奖典礼上,海森堡再一次见到了波尔。此时的波尔年近八十,白发苍苍,他需要扶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路。
“老师……”海森堡扶着波尔褶皱的双手,这次波尔并没有甩开。
他哀求道:“我们能聊聊吗?”
尼尔斯?波尔没有拒绝,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可以,明天吧。”
海森堡笑了,像一个孩子一般。
他同这位恩师一同坐在观众席看着台上科学界的天才共聚一室,物理学界风起云涌。
海森堡回想起了自己的光辉岁月。
海森堡捧着一束黄色的康乃馨来到了尼尔斯?波尔的墓前。
那天,他没有如约见到波尔,他因为身体不适离开了斯德哥尔摩。
几天后,他就溘然长逝了。
海森堡坐在他墓前,眺望着远方。
“唉,又拧了。”海森堡遗憾道。
“亲爱的海森堡先生,愿意同我一齐去哥廷根城外散一会儿步吗?”
海森堡仿佛又听见了波尔的声音,他抬头看也似乎在泪眼朦胧中看到那个37岁的波尔。
不过很快的,他就坍缩成了粒子,消散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阿凛的视野也慢慢变浅,他看到自己幽灵一般的身躯粉碎了,随风长逝。
眼底的最后一个场景便是海森堡微笑的模样。
阿凛睁开双眼,面前已是熟悉的天花板。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眶啜满了泪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