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唐的村官(唐朝的黑夜——《酉阳杂俎》)

来到大唐的村官

在奇幻恐怖小说流行的今天,如果我们上溯源头的话,会发现这类小说在中国古代其实就已经有很多了,而且古人在这方面的想象力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鬼怪凶灵、奇幻怪谈,甚至盗墓秘闻,古人早就写过了。

中国古代的奇幻恐怖小说,被统称为“志怪笔记”,其踪迹最初见于先秦,兴于魏晋,盛于唐宋。明清两代,这类作品虽数量庞大,但没什么好看的。问题出在两方面:一是明清已是近世,作品中少了幽古隐秘之风;二是明清的志怪笔记,篇幅过长,走的是传奇的路子,而且人情味过浓,写着写着就变成爱情故事了。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自不必说,一个又一个忠贞于爱情的狐狸精,读后不仅不会让你感到毛骨悚然,而是会热泪盈眶。至于JI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虽讲求简短,模仿中古风格,但由于文中仍加入了人情世故,所以读起来照样乏味。那么,由秦至清,志怪笔记的巅峰之作是哪一部呢?毫无疑问是诞生于唐朝晚期的《酉阳杂俎》。
《酉阳杂俎》的作者是段成式(公元803年至公元863年),字柯古,原籍山东临淄,出生于湖北荆州,在四川成都长大。段成式能写诗歌,更能写骈文,在这方面与李商隐、温庭筠齐名,因三人都在家中排行第十六,所以在当时被称为“文坛三十六”。当然,他最终的知名度无法与李商隐、温庭筠抗衡。这是时代的孤独。因为在古代包括志怪笔记在内的所有的小说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无法与诗词比肩。但如果段成式生活在今天,作为一个奇幻恐怖小说家,那他一定会非常火爆。
段成式自幼喜欢各种八卦逸闻和诡异之事,他博闻强识,脑子特好,过目不忘。小时候随父入蜀以及成年后为官四处漫游的经历,更给了他寻奇探怪的机会,加上他喜好藏书,多奇篇秘籍,而且在长安为官时做过秘书省校书郎一职,能随意出入皇家图书馆,查阅人们难得一见的孤本,使得他有了完成《酉阳杂俎》这部百科全书式的志怪笔记的资本。《酉阳杂俎》的书名,如其内容一样,晦涩隐秘,暗藏玄机。唐朝时的酉阳,在今天的湖南沅陵,传说该处有一山洞,里面藏有古书千卷。段成式在书名中采用“酉阳”二字,除了表示博览群书,可PK酉阳古籍外,还含有隐秘之意;搭配以“杂俎”二字,则喻示其书内容丰富。事实上也是如此。该书中的故事,有的是段成式本人的亲身经历,有的是他对朋友、同事、下属的采访,有的是钩沉于当时就已罕见的秘籍,但更多的是他在唐朝的黑夜里的魔幻般的创作。

小说家,又是当时最好的新闻和娱乐记者。而《酉阳杂俎》,则仿佛一份内容丰富的唐朝晚报:遗史轶事、八卦新闻、鬼怪奇谈、隐秘知识,无所不括。该书有前卷20卷,续卷10卷,内容涉及仙、佛、鬼、怪、道、妖、人、动、植、酒、食、梦、雷、盗墓、预言、娱乐、刺青、壁画、天文、地理、珍宝、科技、民俗、医药、矿产、生物、政治、宫廷秘闻以及八卦谈资乃至超自然现象,可谓包罗万象。该书风格诡谲,不仅仅表现在故事内容上,还表现在目录篇名上,如记天象的叫“天咫”,记道术的叫“壶史”,记佛法的叫“贝编”,记盗墓的叫“尸穸”,记鬼怪的叫“诺皋记”。书中的故事,更是极富想象力,读后让人目眩神迷、战栗不已。
《酉阳杂俎》自从唐朝晚期诞生后,立即就把以前的各种志怪笔记小说给毙了。到了明朝时,有着名编辑家、大书商李云鹄,他酷爱《酉阳杂俎》,并策划出版了该书,在当时颇为畅销。在他为该书写的序言中,这样说道:“无所不有,无所不异,使读者忽而颐解,忽而发冲,忽而目眩神骇,愕眙而不能禁……”在清朝时,《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纪晓岚则这样评价该书:“其书多诡怪不经之谈、荒渺无稽之物,而遗文秘籍亦往往错出其中,故论者虽病其浮夸而不能不相征引,自唐以来推为小说之翘楚……”及至现代,鲁迅在他那本着名的《中国小说史略》中更是对《酉阳杂俎》表现出特别的青睐,称该书:“或录秘
书,或叙异事,仙佛人鬼以至动植,弥不毕载,以类相聚,有如类书,虽源或出于张华《博物志》,而在唐时,则犹独创之作矣。每篇各有题目,亦殊隐僻……而抉择记叙,亦多古艳颖异,足副其目也。”在当代,着名文学批评家、《人民文学》的李敬泽先生更是称《酉阳杂俎》为黑夜之书:“《酉阳杂俎》是一本秘密的书,它有一种魔鬼的性质,它无所不知,它收藏了所有黑暗、偏僻的知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视《酉阳杂俎》为唐以来“志怪笔记的翘楚”。考虑到中国古代志怪笔记想象力最发达的年代也是在唐朝,在数量和质量上完全超过了魏晋时代,而唐之后又没有人能超过它,所以可以认为《酉阳杂俎》实为整个中国古代志怪笔记之王。

古人倦夜长!
在没有电脑、电视、DVD和KTV的唐朝,束发插簪、宽袍大袖的人们以什么方式打发漫漫黑夜里的时光呢?有人秉烛夜游,有人欢歌夜宴,有人则讲起
了隐秘的故事,比如段成式。千年之后,面对电脑,想象着在唐朝的黑夜,段成式伏案写作时的情景,不禁令人感慨。因为在这样的晚上,与他并称“三十六”的李商隐、温庭筠正在写着高贵的诗歌。在那个诗歌年代,谁会看重和留意一个奇幻恐怖小说家呢?但正是黑夜中的孤独给段成式无穷的力量,使他最终完成了《酉阳杂俎》的写作,让我们看到了华美、瑰丽、明朗之外的另一个唐朝:一个充满隐秘、诡异和恐怖事件的唐朝……
《酉阳杂俎》原书共分三十六个门类:忠志、礼异、天咫、玉格、壶史、贝编、境异、祸兆、喜兆、物革、诡习、怪术、艺绝、器奇、酒食、乐、医、黥、雷、梦、语资、盗侠、事感、物异、广知、冥迹、尸穸、诺皋记、支诺皋、广动植、支动、支植、贬误、肉攫部、寺塔记、金刚经鸠异。在解读时,为了便于阅读,笔者将其重新组合集中,划分为十个门类,一如本书目录所示。

一 【恐怖夜】
在《酉阳杂俎》中,记鬼怪故事的被归在“诺皋记”门下。何为“诺皋”?这两个字非常奇僻隐秘,很少在中国古代的典籍中出现。有人称是道教用语,指的是太阴神(注意:非太阳神),宋人吴曾在《能改斋漫录》中有此说法。他依据的是东晋葛洪在《抱朴子》中的记载:“诺皋,太阴将军……”也有人说,此二字
并无实际意义,只是一种具有玄奇色彩的文字拼接。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用了“诺皋记”,在这一门类下记载了众多鬼怪故事,使其二字更为诡异。下面就有这样一则故事,它带有典型的《酉阳杂俎》风格:事件恐怖,叙述诡异,凶兆连现,令人毛骨悚然:
大历中,有士人庄在渭南,遇疾卒于京,妻柳氏因庄居。一子年十一二,夏夜,其子忽恐悸不眠。三更后,忽见一老人,白衣,两牙出吻外,熟视之。良
久,渐近床前。床前有婢眠熟,因扼其喉,咬然有声,衣随手碎,攫食之。须臾骨露,乃举起饮其五脏。见老人口大如簸箕,子方叫,一无所见,婢已骨矣。数月后,亦无他。士人祥斋,日暮,柳氏露坐逐凉,有胡蜂绕其首面,柳氏以扇击堕地,乃胡桃也。柳氏遽取玩之掌中,遂长。初如拳,如碗,惊顾之际,已如盘矣。暴然分为两扇,空中轮转,声如分蜂。忽合于柳氏首,柳氏碎首,齿着于树。其物因飞去,竟不知何怪也。
在故事中,先是讲到这家的男主人突然遇疾猝死长安,为故事笼罩上一层阴沉的背景。随后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先是男主人在渭南庄园中的儿子于夏
夜“恐悸不眠”,似乎在窗外看到了什么。果然,午夜后有一个白衣獠牙者出现在屋里,先是默默地望着,然后逼近床头,有女婢在一旁熟睡,白衣獠牙者遂掐住女婢的脖子,一点点把她吃得露出骨头,后又吞噬其五脏。此时孩子被惊醒,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听得惊叫一声。等孩子的母亲柳氏跑进来时,屋子里除了她儿子和女婢的一堆骨头外,什么都没有。事情并没有结束。几个月后,柳氏祭奠丈夫,完事后已是傍晚,突有胡蜂飞来,柳氏将其击落,拾起来一看是胡桃,正在端详着,胡桃一下子变大如磨盘,分为两扇,在空中迅速旋转,随后猛地合击柳氏的脑袋,其头粉碎,旁边的树上都连肉带血地挂着柳氏的牙齿……
暗夜中的獠牙老人是谁?那类似于球形闪电的东西又是什么?
在我们的传统印象中,唐朝是明丽的,而段成式的《酉阳杂俎》则为我们开启了另一道大门,进入这道大门后,你发现的是一个黑暗、恐怖、充满诡异事件
的唐朝,一如此故事。在唐朝,涉及鬼怪的作品分为两类,一是纯正的“志怪笔记”,如《酉阳杂俎》、《宣室志》、《录异记》;二是新诞生的一个品种“传奇”,如《传奇》、《甘泽谣》、《三水小牍》、《玄怪录》。前者的特点是篇幅不长,不进行人物形状的塑造,不赋予鬼怪太多的人性化因素,但越是这样就越有味道;而后者的特点是故事篇幅长,多有单篇作品,注重细节描写和人物形象的塑造,这已是小说的路数了。到了后来蒲松龄写《聊斋志异》时,实际上走的并不是志怪笔记的路子,而是传奇的路子,尽管故事曲折,人物性格突出,但恐怖和奇幻色彩已大不如唐朝的志怪笔记了。稍晚些的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虽模仿志怪的路子,但由于仍加入了人情世故,所以读起来依旧乏味。所以,周作人在《谈鬼论》中有这样的说法:“我对于鬼的故事有两种立场不同的爱好。一是文艺的,一是历史的。关于第一点,我所要求的是一篇好故事,意思并不要十分新奇,结构也无须怎么复杂,可是文章要写得好,简洁而有力。其内容本来并不以鬼为限,自宇宙以至苍蝇都可以,而鬼自然也就是其中之一。其体裁是,我觉得志怪比传奇为佳,举个例来说,与其取《聊斋志异》的长篇还不如《阅微草堂笔记》的小文,只可惜这里也绝少可以中选的文章,因为里边如有了世道人心的用意,在我便当作是值得红勒帛的一个大瑕疵了,四十年前读段柯古(段成式)的《酉阳杂俎》,心甚喜之,至今不变,段君诚不愧为‘三十六’之一,所写散文多可读……此外如举人孟不疑、独孤叔牙、虞侯景乙、宣平坊卖油人各条,亦均有意趣。盖古人志怪即以此为目的,后人则以此为手段,优劣之分即见于此,虽文词美富,叙述曲折,勉为时世小说面目,亦无益也。”

二  【阴阳路】
在《酉阳杂俎》所记的下面这个故事中,段成式顺便提了一下他的同行—中唐时代的另一位幻想小说家李公佐。李公佐所写的《南柯太守传》被认为是中国
古代梦境小说的第一代表作。关于《南柯太守传》的故事,人们已经是很熟悉了:中唐时期的一个午后,有叫淳于棼的,与朋友在宅旁古槐下喝酒大醉,恍惚间被一使者迎至槐安国,官至南柯太守,又招为驸马,腾达数十年。后檀萝国进攻槐安国,淳于棼作战失利,加之公主新亡,荣华散尽,最终被遣返回乡—梦醒后,淳于棼发现刚才喝酒的朋友还在槐树下醉卧,此时太阳尚未落山。所谓人生如梦,一如南柯。
李公佐大历中在庐州,有书吏王庚请假归。夜行郭外,忽值引骑呵辟,书吏遽映大树窥之,且怪此无尊官也。导骑后一人,紫衣,仪卫如节使。后有车一乘,方渡水,御者前白:“车軥索断。”紫衣者言:“捡簿。”遂见数吏捡簿,曰:“合取庐州某里张某妻脊筋。”乃书吏之姨也。顷刻吏回,持两条白物,各长数
尺,乃渡水而去。至家,姨尚无恙,经宿忽患背疼,半日而卒。
说的是李公佐于唐代宗大历年间为官庐州,其手下有一小吏名叫王庚。一日,王庚因事请假回家,夜行官道,突遇一队人马,大声呵斥行人回避,王庚遂躲
在一棵大树后窥视,心里嘀咕:这个地方,哪来的显赫官员?正想着,只见前面的人马分开,后面出现一个身着紫衣的人,乘于马上,看不清面目。他左右的仪仗和侍卫很是威严。这支队伍很长,后面还有一车辆,正在渡过一处浅流。此时,忽有侍卫跑到紫衣人身前说:“车軥(夹马头的器具)上的绳索断了,车辆难以过河。”紫衣人听后,徐徐道:“取生死簿来。”侍从取出一个册子,呈至紫衣人面前,后者翻看了一下,说:“庐州有张某,取其妻背上之筋。”躲在树后的王庚大惊,因为他们说的那张某之妻,正是他家大姨。惊恐间,却见那紫衣人的侍从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条长达数尺的条状白物,一如人筋。紫衣人说:“拿去把车軥上断的绳索换下来。”
在王庚的注视下,那队人马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后面渡水而过的车辆也跟了上来。王庚闭上眼睛,倒吸口凉气。他擦了擦眼睛,再向那幽暗的官道望去,一
个人也没有了。难道刚才出现了幻觉?在恍惚与惊恐间,王庚行至家中,看到他大姨健在,并无异常情况发生。一家人吃饭时,王庚未敢把他离奇的遭遇讲出来,但在当天晚上他大姨忽喊背疼,转天便死去了。
显然,李公佐手下的小吏王庚在回家时不慎踏上了传说中人鬼并行的阴阳路。

王庚撞鬼的故事结束了,但其上司李公佐的故事还未结束。在这则故事中,透露出一条极有价值的信息:作为唐朝最重要的幻想小说家之一,李公佐是甘肃人,被认为去世于唐宣宗大中四年(850年)。但其出生时代一直是个谜。过去人们一直认为他生于唐代宗大历年间(766年至779年),甚至有人肯定地称其生于大历五年(770年),而依段成式在本故事中的记载,在大历年间李公佐已在庐州为官了。由此判断,他肯定生于大历元年(766年)之前。当然,李公佐在庐州为官,还没到市长级别的,也就是市长手下的一个幕僚。李公佐的一生似乎一直在两个点之间徘徊:一是漫游。长沙、南昌、苏州、杭州、南京,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二是做他人的幕僚。李本是进士出身,如善于经营,应该有所发展,但作为一个幻想小说家,他显然不精通为官之道,一生仕途不顺。在他生命的更多的时间里,只是在他人的幕府中工作,在业余时间写些志怪传奇故事。在庐州之外,他还做过江南西道(洪州,即南昌)观察使的判官,以及江淮从事一职。在唐武宗时代,李公佐虽做到了扬州录事参军,但很快唐宣宗即位,因莫名地受牵于“牛李党争”,最后被罢官,尔后不知所终。
关于李公佐的故事,就是这些了。他的朋友不是很多,交好的,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算一个。而李公佐本人所着,除了《南柯太守传》外,现在可以看到的还有《庐江冯媪传》、《谢小娥传》、《古岳渎经》。其中,最着名的是《谢小娥传》。后来,李复言在《续玄怪录》中对这个主题为报仇的故事有所扩展,明末畅销书作家凌蒙初更是在《初刻拍案惊奇》中进一步演绎了该故事:“李公佐巧解梦中言,谢小娥智擒船上盗”。

三 【唐朝画皮】
按照《酉阳杂俎》“诺皋记”一门中所记,唐德宗贞元年间,长安以西望苑驿,有百姓王申,其人乐善好施,在路边广植榆树,成林成荫,为行旅遮风蔽日;又在住所旁建了几间茅屋,盛夏时供行人歇脚,并置办浆水、果子,很是热心。他有一男孩,一十三岁,每每负责伺候客人。此日午后,有一女子求水,男孩于是将其引进门来。女子身着绿衣,戴白巾,说:“我家住在此地以南十余里处,夫死无儿,今丧期已满,去马嵬坡亲戚家,从这路过,讨些吃的。”女子容貌美艳,言语明快,举止可爱。
王申遂留之吃饭,说:“今晚你可以住在这里,明天一早赶路,落日时可抵达马嵬坡。”
女子欣然从之。吃饭后,王申之妻将那女子带到后堂,呼之为妹,叫她帮自己做衣服。女子所缝做之衣,针脚细密,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王申夫妇很是惊异,其妻犹喜欢那女子,戏言道:“你既然没有至亲了,能做我的儿媳妇吗?”
女子笑道:“我身孤苦,现愿听您的安排。”
当天,女子与王申的儿子就成婚了。当时正是酷暑,入洞房后,女子告诫王申的儿子:“最近听说盗贼很多,不可开门而睡。”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王申的儿子一眼,用巨棒将门顶住……
到了后半夜,王申之妻突然被噩梦惊醒,在梦中,其子披着头发哭诉:“母亲,孩儿快被鬼吃尽了……”
王妻将所梦之事告诉王申,后者很不耐烦:“你得了个这样好的儿媳妇,难道是喜极而说梦话吗?呵呵!”
王妻只好躺下接着睡,随后又梦到儿子的哭诉。惊醒后告诉王申,这时候王申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马上跟妻子下床,举着蜡烛去儿子的房间。来到门口,二人呼喊儿子和那女子,里面一无声音,死一般寂静。王申大呼“不好”,将门撞开,刚一开门,里面忽地窜出一物,圆眼利齿,其身暗蓝,一如厉鬼,猛然而去。此时,王申之妻已经吓得瘫于门口,王申哆嗦着进了屋子……

原文记述如下:
贞元中,望苑驿西有百姓王申,手植榆于路傍成林,构茅屋数椽,夏月常馈浆水于行人,官者即延憩具茗。有儿年十三,每令伺客。忽一日,白其父:“路有女子求水。”因令呼入。女少年,衣碧襦,白幅巾,自言:“家在此南十余里,夫死无儿,今服丧矣,将适马嵬访亲情,丐衣食。”言语明悟,举止可爱。王申乃留饭之,谓曰:“今日暮夜可宿此,达明去也。”女亦欣然从之。其妻遂纳之后堂,呼之为妹。倩其成衣数事,自午至戌悉办。针缀细密,殆非人工。王申大惊异,妻犹爱之,乃戏曰:“妹既无极亲,能为我家作新妇子乎?”女笑曰:“身既无托,愿执粗井灶。”王申即日赁衣贳礼为新妇。其夕暑热,戒其夫:“近多盗,不可辟门。”即举巨椽捍而寝。及夜半,王申妻梦其子披发诉曰:“被食将尽矣。”惊欲省其子。王申怒之:“老人得好新妇,喜极呓言耶!”妻还睡,复梦如初。申与妻秉烛呼其子及新妇,悉不复应。启其户,户牢如键,乃坏门。阖才开,有物圆目凿齿,体如蓝色,冲人而去。其子唯余脑骨及发而已。

四 【月夜僵尸】
《酉阳杂俎》所载这则僵尸故事,为段成式听一个朋友说的:
处士郑宾于言,尝客河北,有村正妻新死,未殓。日暮,其儿女忽觉有乐声渐近,至庭宇,尸已动矣。及入房,如在梁栋间,尸遂起舞。乐声复出,尸倒,旋出门,随乐声而去。其家惊惧,时月黑,亦不敢寻逐。一更,村正方归,知之,乃折一桑枝如臂,被酒大骂寻之。入墓林约五六里,复闻乐声在一柏林上。及近树,树下有火荧荧然,尸方舞矣。村正举杖举之,尸倒,乐声亦住,遂负尸而返。
处士郑宾于曾在河北寓居,那个村子的村长之妻新死,还未入殓。在日暮时分,守灵的儿女在恍惚中听到有乐声传来,渐至庭院,再看所停之尸,竟然微动!很快,乐声已响彻房内,女尸则忽地从灵床上坐起来,随乐起舞!一家人瞠目结舌。
乐声顺门而出,僵尸遂倒,不一会儿又起身出门,一路蹦跳追随乐声而去。家人大恐,当时月色已黑,哪敢追寻。一更时分,村长从外面回来,听说自己死去的妻子化作僵尸追乐而去,不仅大怒,折根桑枝,叫骂着寻去,入得一处乱坟岗,走了约五六里,越走越黑,这时候隐约听到有乐声在一棵柏树上响起。我们可以做以下想象:在漆黑的唐朝之夜,在磷火闪闪的乱松林,一具僵尸围着一棵树独自蹦跳着舞蹈!当然,作为丈夫,村长不害怕自己那僵尸妻子,大叫了几声,那僵尸才慢慢地回过头来,冲丈夫龇牙一笑……村长举那桑树枝便打,僵尸妻子应声而倒,此时乐声亦停,村长背起僵尸取道回家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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