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是什么(童话和寓言,会有哪些区别?)

寓言是什么

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童话和民间故事一样古老,它经常表现为一系列的叙事策略。举个例子,同一行为重复多遍,就是童话里常见的叙事策略之一。

比如金斧头银斧头的故事,河神先后捞上三个斧头。安徒生《大克劳斯与小克劳斯》,整个故事就是小克劳斯遭遇变故靠机变化险为夷,大克劳斯照猫画虎却弄巧成拙。如是回环复沓,直到大克劳斯毙命。

《皇帝的新装》也喜欢用重复策略,不同的人来看工程进度,通过重复强化大人们对“新装效果”的信任,最后再让一个小孩子揭穿真相以形成反差。

在德国童话里,意大利童话里,阿拉伯童话里,中国童话、乃至于印度童话里,你都可以看到类似的叙述策略。一个相同的动作重复三次,制造期待感,并且每一次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差异。

童话的叙事策略当然不止重复,我想说的是,这是一种非常重视“叙事策略”的体裁。

为什么它会重视叙事?因为童话本来就是要讲故事的,把故事讲给小朋友听,要时刻抓住他的注意力,令其沉浸其间,自然而然地就会沉淀出讲故事的技巧来,也就是叙事策略。这就像好莱坞电影的最后一分钟营救一样,为什么那么多片子都出现最后一分钟营救,因为它有效,适合在银幕看故事的阅片场景。

倘若深入了解我们还会发现,童话的传播甚至不依赖于文字,在不同区域流传的童话故事里,有时候也会看出一些类似的母本,或者同一个故事的不同变体。

这就好像在暗示,童话是一种口口相传的技艺一样。

比如说,借助于祖母这样的角色,在摇篮时光里一代代传下去。

卡尔维诺曾经做过一件非常好玩的工作,他广泛搜集了意大利语言区域内的童话,整理成文本,并标注出流传地区,翻译成中文的版本足有三册之厚。

这些故事不光具有简单亮丽的质感,并且蕴藏着丰富的民俗民风,乃至于族群心理趣味。卡尔维诺深情地写道:

童话沿着一条没有尽头的无名长链不断传播着,我也希望成为这条长链上的一个环节,然而这每一个环节都永远不应该只是纯粹的工具或被动的传播者,而要成为真正的“作者”。

这段话里卡尔维诺抓主了童话的某些精髓,比如说其中潜藏的文化能量,再比如它的流动性,以及流动之下又具有一种稳定性。

所有传播者,在转述童话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创作童话。因此即便它停留在文本之中,也只是暂时的,它仍然具有某种活性,因为整理者也不过是“传播链条的一环”,它作为一种文学资源是属于所有读者的。

另一方面,卡尔维诺也意识到童话是一种文体。

这意味着作家们不光能接受那些古老的、口耳相传的神话,也可以动手创作全新的童话。

卡尔维诺自己的作品就具有极强的童话感,这一点,我想读过《树上的男爵》或者《分成两半的子爵》的人们应该不难分辩出来的。

除了显见的叙事策略,童话还有一个特点,它是富含意象的。

这些意象在讲述出来后,可以轻松浮现在读者脑海里。

儿童处在一个认知世界的阶段,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心,甚至还未能分清虚构与真实的界限。这段“伊甸园时光”,可以令他们像接纳身边的朋友一样接纳孙悟空、奥特曼。

比如我有一个从事幼师职业的朋友,她深得学生们的喜爱乃至于敬畏。原因之一就是,据说她跟奥特曼是好朋友。对这一点,小朋友深信不疑,他们亲眼见过老师和奥特曼的合影(当然是P图了),并一直渴望哪天老师把奥特曼召唤过来一下。

前几天,我在另一个回答里,提到过一个观点:

西游记故事,为孩子提供了一种“变形”。某个现实世界里他刚刚认识的对象,比如说桃子,他单知道鲜嫩多汁,非常美味,但是西游记里“变形”后呢,却成了吃后能够延年益寿的“仙桃”。

这种变形,极大丰富了儿童对世界的惊异感。他感知到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叙事,认识的东西,突然又变得新鲜了。这样的经验,我以为儿童是非常受用的。
给孩子过早看世界名著,会不会因为「不懂」而损耗孩子的阅读兴趣?

这种变形,其实就是一种关乎意象的游戏。

西游记适合儿童,是因为它提供了丰富多彩的意象。很多网友想必也依然记得鲁迅先生童年时代对《山海经》的渴望,其实也是来自那些奇奇怪怪的意象。

这些意象一方面满足了儿童认知世界的好奇心,另一方面又确实有一种生动的新奇感。

比如《拇指姑娘》,开篇就说一个女人做梦都想得到小得不能再小的孩子,有多小?指头大小那么小。成人可能会问,为什么生孩子一定得“小”?是养不活还是有其它想法?或者说这种事情在人类生育层面上能成为可能吗?

小孩子就不这么想,“一个拇指大小的姑娘”这样一种意象,甭提多么显白、多么理所当然了,一闭眼就出现在脑子里,哪那么多为什么?

出自安徒生童话《拇指姑娘》
惯常而有效的叙事策略,生动的意象,以及植根于某特定文化风俗之中,就是童话比较明确的特点。
它只是一个故事,而不一定要传达什么道理、价值观。《打火匣》能传达什么做人道理吗?
《一千零一夜》倒是充满说教色彩,但那说教也不过是劝百讽一,真正的价值仍然是令人应接不暇的故事奇观。
说到底,还是讲故事,故事本身就是目的。
寓言显然就不是这样了。
“寓言”语出庄子,庄子是寓言的大家,塞满了寓言故事,同时它也是三玄之一,哲学作品。
关于寓言的一种经典表述是这样的:通过某某故事,告诉了我们怎样一个道理。
后面要讲的道理才是根本,而故事本身不重要,它是方便读者领会道理的,可以“得鱼忘筌、得意忘言”。
也就是说,懂了道理后,故事就可以不要了。
举个例子,买椟还珠,刻舟求剑,滥竽充数,这些都是很经典的寓言故事,但所有这些故事的讲述,都服从于阐述观点。就为了这碟子醋才包的饺子。
那个“观点”的东西,也就是作者的私货,才是问题的重点。
从这里也看出另一点区别了,寓言更具有人为性,有作者标签。韩非子和庄子都是讲寓言的高手,他们的故事拿出来对比看看,具有截然不同的气质。因为寓言本来就是用来甩私货的。
童话呢,更具有匿名性,或者用卡尔维诺的话说,讲述者只是那条“无名长链”的其中一环,即使有创作,也是个传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