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波//原创微随笔：我做“姥爷”······

微随笔：
我做“姥爷”······
文/张波
随着各个年龄段的称谓变化，叫着叫着，于是，人就变老了。
一路被“小波”、“师傅”、“爸爸”、“叔叔”、“老师”、“老大哥”、“伯伯”、“爷爷”叫来叫去，自打女儿生下“小家伙”那一天，我就又多出一个名号：“姥爷”。
也可以被唤作“外公”的，我倒是喜欢北方人的叫法儿，“姥爷”就“姥爷”吧，听上去不仅暖和，还更亲近。
再就是，我的儿时，有过对我“姥爷”的一段模糊记忆；我的“姥爷”很高大（是不是那时的我太过矮小的原因，我不记得了）。看他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全乎了。
“姥爷”话很少，好像话全让“姥姥”说光了。也许是怕“姥姥”在家总是唠叨个不停，“姥爷”总喜欢拖着我上街转悠。“姥爷”步子走的很快，我得跟着他一路小跑。
“姥爷”走路总喜欢使劲捏我的小手，直捏得我生疼之后，哇哇乱叫。我越是叫唤，他越是捏得更紧，一捏一松会听到我一惊一乍的叫声，这也成了“姥爷”常常以此为乐的玩法儿。
母亲与她的父母对话总会切换成“宁波”话，有时好像又会是苏州话，好像故意不让我们听懂她们在说什么。
“姥姥”与“姥爷”对话时，语气能听出，“姥姥”总是占上风，很强势。“姥爷”用他沙哑的男低音温和回应着，不具一丝反抗力。
后来还是听“老大”说过，从前母亲家的家世不算小，算得上大户人家。从我“姥姥”和“姥爷”那辈人传到我母亲，再传到我们弟兄仨身上，就一个字：“白”。
除了弟兄仨个个肤色“白”之外，就剩一个“穷”字了。可以说是“一穷三白”。
外人眼里咱家算不上“穷”，父亲部队转业干部到地方上，大小也算个处级干部，母亲转业到地方后，工资也不低。可还是架不住家里三只正在长身体的“公鸡头”嗷嗷待哺。
那些年，家里那本粮油证上的月供粮食常常吃紧，不得不去想办法买“议价粮”。
也正是那个时候，“姥姥”和“姥爷”三天两头，也不知从哪就会突然出现在我们家里。
反正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家的伙食会明显好上一些。是不是他们救济的我们家，还是他们的女儿、女婿出于对两位老人家的孝敬。
等我再大一点，一到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记得我就会被母亲带到苏州小舅舅家，把我往那儿一丢，柔声慢语地跟小舅舅小舅母交代一番，然后“姥姥”，“姥爷”领我回到他俩那间又黑又窄的小屋里。
几乎天天晚饭后，“姥爷”会捏着我的手，去观前街上转悠一圈再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姥爷”就没再出现过。还是老大有一天悄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姥爷”是自杀死的。那会儿，我还是个孩子，听到后浑身一阵痉挛，感觉十分恐怖。
后来听说他的家里解放前跟台湾有什么瓜葛，“文革”期间，一个牵连一个，也许就牵连到了我的“姥爷”，于是他就投河自尽了。
这也是我被叫做“姥爷”之后，常常会联想起来的一段往事。
我怎么这么不知不觉就做成“姥爷”了呢？
最先是蕾子，土豆在家叫出来的。
“看看，谁来了，是姥爷来了”，
“快亲亲姥爷······”。
“让姥爷抱抱······”。
“姥爷”的称谓又让我在家里的辈分长了一个级别。尽管打心眼里不情愿这么突然就接受了这么一个老气横秋的名号，只要一看到“小”那副圆乎乎，胖墩墩，白嫩嫩，笑嘻嘻的讨喜模样，立马来了精神。
真所谓，到什么年龄说什么话，干什么事。再听见“姥爷”。“姥爷”的叫着，也不觉着有什么突兀了，心里反倒甜甜美美的。
一岁多了，小家伙还没学会说话，甚至连他自己的爸妈还不会叫，还得靠他爸妈替他“姥姥”，“姥爷”的一个劲儿在叫唤着。“姥爷”也不急不躁，心里有谱着呢，张家的孩子将来个个都会是靠“嘴”混饭吃的主儿，不愁那张嘴巴不利索。
从没想到，自己老了老了会这么喜欢小家伙，多日不见小家伙，还想得厉害。看着“姥爷”抱着她家小包子亲热无比的模样，蕾子都会纳闷儿道：奇了怪了，我小时候，我老爸好像从来没这么跟我们亲热过，怎么会······
只有一种说法足以能回答蕾子的疑惑，那就是“隔代亲”。

还在外地工作的“姥爷”，只要一回到家里，就会找个理由让他爹妈把小家伙带过来吃吃喝喝，玩上一阵。也可以趁机抱上一抱。只是小家伙生下来就肥大，而且体重涨势凶猛，“姥爷”抱不了多一会就只喊老腰吃不消了。
每次见到“姥爷”，小家伙总是瞪大眼睛，目不转睛，惊讶有加的看着他“姥爷”，在他眼里，“姥爷”像是一头怪物。每当我伸出手想要去抱他，他多半会扭过头，钻进他爸妈的怀里。
每次强行抱上小家伙，要过上好一会儿，小家伙才会慢慢适应过来，顺从着他“姥爷”在屋子里四下转悠一圈。一旦察觉他有一丝“反悔”之意，“姥爷”便会打开手机里的动画片，设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和忍受力。
一次次的，以为跟小家伙一见面，他很快会认出他“姥爷”，然而总不是那么回事。每一次都像是头一次那么陌生。
这点失落对于“姥爷”来说算不得什么，也架不住“姥爷”总是会想抱抱他的冲动。以至于如今一给蕾子打电话，问的最多一般会是小家伙怎么样了的话题。甚至还要发几张照片，一段视频过来给“姥爷”瞅瞅。搞得他老妈蕾子醋意大生，心怀不平。
小家伙再大一点的时候，他“姥爷”也会更老一些了。哪天等他嘴里会喊“姥爷”了，那个时候，“姥爷”会带着他四处兜风，带着他看戏听歌，带着他吃吃喝喝，传授给他“姥爷”身上的“十八般武艺”······
那个时候，做“姥爷”的我，心里会更美，更甜，更有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