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我的7个私人时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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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时间的顺序,第一个时刻是一月份在新疆。当时还没有疫情。
那天我们从喀什回到乌鲁木齐。“我们”是我和我娃,还有娃的同学小曾,还有小曾的妈妈。南疆并不算冷,但山里也有深到小腿肚的积雪。小曾说,他很满足,但还想看更多,因为“相看两不厌”,而且还没有看到正在降落的雪。
诚恳的表白起了作用,黄昏天空开始松动。飘雪渐渐变大,路上渐渐塞车,路人黑帽子渐渐变白,马路两边,积雪越积越高,像四处奔泻的奶油。
晚上,我们在酒店的外面堆了一个雪人。
刚下的雪很蓬松,难以凝结成团。我和小曾妈妈一遍遍去酒店里接来开水,浇在雪地上,方便他们捏团,抟雪造人。
我们用椰枣做它的眼睛,用“幸福时光海苔”撕成条做它的眉毛,用西梅的核作为它的衣服扣子,用羊肉串叉子做它的手臂。
这是我们人生里第一个雪人。小曾给它取的名字叫“苔眉哥”。我给它拍下这个照片,当其时,雪还在断断续续下着,参与对它的改造和创造。
这本是很普通的事。就像天空里飞过一群鸟,然后又在电线杆里整齐地停住;就像羊群迎面走来,然后突然就在我跟着停住,每一只羊都向我们凝视;这么一场雪从夜空落下来,然后在我们手里停住了。
那一趟旅行像我们所有的旅行一样,有数不胜数的美好瞬间。我选择苔眉哥诞生的瞬间来代表它们。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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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底到7月,常去顺德。和玲、苗、思慧、老王、邓莉一起。
顺德乡村有很多河涌和池塘,有一天我在杏坛镇龙潭村的池塘边上拍照,手机一滑,啪一声掉进了池塘里。
池塘的主人、养鱼的大哥纵身也跳进水里,整个人都潜进塘底。我看到他的脑袋都被水淹没,吓得大叫他上来。他浮上来,说声没事。随后又再潜了下去。
如是者三次,才把手机摸了上来。
等大哥回家换好衣服后,叼着烟讲起了故事。他曾经直接从顺德游泳到香港。现在这潜水功夫,比起当年还是差多了。
5月的另一天,在路涌村。依然有很多的河道,奇怪的是该村的河道上方结了一张网,系在河两岸的栏杆,网上落着零星的鸡蛋花。
这张网的作用,是接住落花,用来煲烫做菜煮凉茶。
而河渠旁边的石长凳上,偶有一些男人光着膀子躺卧,看起来就是附近人家的主人。一个人能这么睡觉,总是让人羡慕的,旁边还有一张网接住落花,那就不仅让人羡慕,还让人敬畏:粗疏里有细腻,松弛里有机智。
我想起顺德的时光,会想起落水的手机,以及落网的鸡蛋花。它们代表的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和喜悦。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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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在成都。
我们一家在娃爹的大学好友家里吃饭,他们家住在成都老城区的西边,是一个13年楼龄的房子。我一进门就看到了广阔的阳台,站在阳台又看到楼下广阔的绿意。我用手机拍下了下面这段视频。
晚上的家宴是减辣版的成都家宴,他们都喝多了,但我没有。我就一一记着吃的是什么:
番茄烩毛豆,回锅肉,冷吃兔头,香稣鸭、卤豆筋、盐水鸭、青椒土豆、冬瓜汤、蒜苗炒腊肉、花生米。
就只差一个甜烧白。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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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在郑州。
这是第二次来郑州做活动,上一次活动结束后,朋友们一起吃了拌面,这一次,我们包了饺子,吃了烤蒜和拌荆芥。
我们还去了焦作阳庙镇、月山镇、苏家作乡。我喜欢有朋友在的地方,这是她们生活的地方,风景会因为她们而多出数倍的想象和细节。
那天,我和我的一肚子饺子,还有两只张存有道口烧鸡,走过郑州经七路的时候,正是正午。巨大的梧桐树组织成繁密的网,把阳光变得格外零碎。路两边停着车,但路上没有任何行人。一个桔黄色的环卫工人缓缓走过,穿过了零碎的阳光。一切很宁静。
我想我要记住此刻的经七路,看似平凡无奇,但即使在当时当刻,也有一种怀念。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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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在泉州崇武大岞村。
我们住在大岞村最东边的一个民宿,离镇上远,只好固定坐一位陈师傅的摩托车。坐了好几天的摩托车,我都不太清楚陈师傅长什么样子,因为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并且还是戴着头盔的后脑勺。但对他的儿子的情况,却听得很熟悉了,因为他一直在说他儿子。
他儿子(二十几岁)前几年身体不好,就呆在家里专心制作木船模型。陈师傅邀请我们去他家里看看那些木船模型。
木船模型我买不起(接近一万元),但我娃想多买些别的东西,他不愿意辜负陈师傅的热情。我们买了各种木制的花瓶、大小盘子,其中有一个花瓶是实心的,中间没有掏空,我娃说,可以做棒槌。
我们现场做了一个盘子。因为没经验,我挑了一块太薄的木板,下刀的时候没弄好,戳了点小洞,不过有瑕疵也很好,瑕疵就是故事。
我们在制作盘子的时候,厨房里忙碌的陈师傅把我叫过去叮嘱道,让我帮他多拍几张他儿子的工作照。他说,他每次想拍儿子的工作照,他儿子都不耐烦、不同意。
从陈师傅家出来,翻过一座小山坡,走到一个海滩边,叫“尖峰”。当时接近黄昏,天空的云是淡紫色和粉红色,海风极大,树被吹得东倒西歪,我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走在苏格兰的山间。
虽然是国庆假期,但整片海滩一个人也没有。天黑了,回来的路上,听到山林里有猫头鹰叫的声音。
这一天很完美。路上对我娃说,我很喜欢和他出来玩,并不仅仅因为我们是母子。而是因为我们特别合得来,从趣味到价值观,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玩伴了。我要抓紧时间和他出来玩,等他工作后,就没那么方便一起旅行。
他说,他要找一份时间自由的工作,到时还可以一起边旅行边工作。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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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广州。
闫红来广州开签售会,我带她在我家混。大概是年纪上去了,特别喜欢让好朋友跟家人混,这不仅是打通我的生活,也让一切交往都更集中,更向内,更浓缩,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
以前和闫红相见,常常会一起带着娃。两个娃在前面走着,我们在后面跟。他们聊得兴起,直接走进了卖内衣的商店,如入无人之境,那时候他们还小。我们只好跟在后面,也尴尬地走了进去。但就算如此,我们还是没有打断他们畅谈的兴致。
这一次闫红的娃没来,她代表她的娃,和我娃相谈甚欢。
闫红说,她很怀念前几年的时光。我想了一下,我并不。前几年我过得不好。我喜欢的是这两年来的时间,这才是我自己最好的时间。
对眼下我很满意,但我愿意有一些小挫折。这两天当我回看一年来的微博,对其中的一句最有同感:感激那些小小的不顺利,它们让我的幸运变得合理。
闫红也说了一句话我很有同感,她说:“很怀念过去,但也不知道怎么珍惜现在,好像怎么做都挡不住必然的流逝,所能做的大概是找点事做让自己忘记流逝本身,还好有一些人可以爱,感觉是对这流逝的一种拉扯。”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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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广州。
我爸这段时间住我家里,W君和D君来我家里玩。她们都是从吾乡到广州来工作的朋友,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为此与我爸有很多共同语言。
其实W君来我家很多次了,熟悉得连我家几双拖鞋她都有数。有时候她下班的时候说过来,我才下楼去买菜。有时候她会带着她做的蛋糕来,是根据季节的变换来设计的,比如夏天就是酸梅汤做镜面的蛋糕,秋天就是桂花加南瓜的千层酥。
她们和我爸年纪相差极大,不知为什么竟有很多共同记忆。比如小城里的电影院“人戏院”,D君记得,小时候她跟随父母去那里看演出,总要在演出开始前跑到二楼的栏杆处,俯看楼下乐池里的乐队。正看得入迷时灯光一暗,演出开始了。回头找座位上的父母,就不好找了。
W君说起她爸爸当年相亲也是在这个电影院。看一个双人合唱的演出。相亲对象不是W君的妈妈。原因是,那姑娘看到是双人演出,便对W君的爸爸说,大概因为一个人唱会胆怯。W君的爸爸爱好文艺,一听此话,心里摇头,把那姑娘关在心门之外了。
我爸对电影院的记忆是,有一次他看完电影出来,遇到三伯父,两人就站在散场的人群中聊起来。聊着聊着我爸想起刚才忘记称呼三伯父了,赶紧补叫一声:“三伯!”
说起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小片刻,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被三代老小回忆起来,配着屋子里热腾腾的茶水,这一切,简直有一种电影片段般的质感。
全部写完之后,我注意到以上提到的所有时刻,都是与朋友或者家人在一起的,没有一个时刻没有亲友的相陪。因为我想不出,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更高的快乐是脱离他们存在的。
MERRY
CHRIST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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