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平作品 神鼎山居

吴尚平摄于神鼎山居

山上有很多柴火，枝叶枯干，那么脆，仿佛极致生命，踩响的诗行，静静躺那，你忍不住捡。曾经的过去，将来的有待，都一把就能点燃。
捡来的柴火摞屋廊下，那么多。没有客人打老远来，一个都没，静静地坐于一地柴火，你想起抽烟。想起朋友那句“日月不恒处，人生忽如宇”。
千千万万，瞬息疏忽，都是行止，都是默然茕立，又都是自在滂沱。
时间多余，你尽量和太阳一起，上山。时间只剩两种，活着的时间和死去的时间。
你在两种时间里走来走去。把瓮缸里的水舀到桶里，又把桶里的水舀回瓮缸。
你走过堂屋，脚下感觉生藓。外公家堂屋里有两个天心，爬满了绿苔，屋檐水滴答、滴答、滴滴答。你用手去接，外公在蚊帐里的滚鼾。而不是墓地里。
那几株巨大的紫藤开花。花团巨大，一座山的脑门全开花了。但是很快，花团全部熄灭，紫藤也隐身不见。巨大的花团，是你没见过的。但什么又是你见过的呢？
你跟远方的朋友说，紫藤开花的盛景，他们要看照片，而不是你内心的图案。
屋旁边那株神鼎老梅，不知民国时期探山看景的诗僧“八指头陀”来过没？他说“本来无色相，何处著横斜？”
好几回，几个人默默喝酒，天就在黑，山里的黑和外面不一样，心里也一同黑。几个人一动不动，但都离开酒桌，在山色里沉浮，醒来后像游过漫长的泳。
他问你，刚才说什么呢？你想答应，声音好像在上海某一处弄堂里，剥毛豆，看窗外风紧。
年轻时，你叫她可爱的小树林，一把抱起来，发出咯咯咯笑声。后来，你就忘掉了她的长大。
现在的你置身进去，就像她其中的一个孩子。
这一片树林，不属于你，也不属于谁。
她们身姿绰约，只为自己抖擞精神。
阳光的金子，洒满林间，美丽分割后的光束，悬浮梦想的林带，瞬息间遨游。
你站在地坪和树林的界限一端。
你是从树林里刚回来呢？还是准备经由地坪离开呢？
你怀里揣满了湿润的松果，不是小松鼠给的。可你不敢看一眼怀中，那些爱情的松鼠，没一只不调皮，没一只不咬人。
你站了很久，树林里的一切，都遗忘了，好像从无发生过。
树一直生长得无法迁徙，就像你的怀抱空落，里面什么都没。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一声声荦确，一下下铿然，“或长如芭蕉，或圆如芙蕖”，在东坡安心耕种梦境的居士，是否回来？
“形骸堕醉梦，生事委尘土”，只因“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已将世界等微尘，空里浮花梦里身”，犹见声又如法杖锡泉，“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
注：未说明的引诗均出自宋代诗人苏轼。
201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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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作者：吴尚平，曾用笔名无尚、林中之路。请洽作者微信：ycrtzb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