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科：捕鼠记

捕鼠记韩文科
农历冬月初的一天早晨，比我早起床的妻子从厨房走进卧室，有些不满地质问我，为什么乱动她昨日晚餐预留作为今日早点的剩饭剩菜？我说没有。她说，那，碗碟里的饭菜怎么有些洒在案板上？我说你看窗子关严着吗，该不是老鼠爬进来搞得吧。她说不可能，才住几年的新楼房，又在三楼，本梯道十户人，没听谁家说看见过老鼠。反正搞不清状况，她也就加热后吃掉，匆匆忙忙出门上班去了。一整天我也忘掉了这件事。第二天早晨，妻子又说她放在一米七左右的冰箱顶上的饼子有几坨掉在地板上。她怀疑有些老年痴呆的老娘晚上睡不着起来乱摸乱碰，但又自我否定：个子不到一米五、抖抖索索的老娘也够不着呀。然后她发现了挨着冰箱的沙发底下有老鼠屎，惊叫起来：真的有老鼠！然后把不足五十平米的家翻了个遍，厨房、卧室、厕所、阳台、客厅，犄角旮旯，不落一处。发现老娘的床上有老鼠屎，储物柜里不仅有老鼠屎，放置其中的比较宝贵的物品，如女儿寄给我们的真空包装牛肉，别人送给我的高档茶叶，儿子的宝贝日记本，妻子没开封的化妆品，姐妹们给母亲买的营养品，等等，包装给老鼠咬得窟窿眼睛，碎渣子狼藉一片，真是祸害到家了。妻子一边清理被老鼠咬坏的东西一边恶心，恨不能把先前吃下的早餐翻肠倒肚出来。把老鼠咒死骂活，又怪人：“咱们都是死的吗？”。她下狠心要找到老鼠，将其碎尸万段。但，始终没见到老鼠的影子，它或它们从哪里来的呢？我推开厨房窗子，窗台下有电缆经过。副卧室阳台紧挨另一座楼顶，楼面上各种通信电缆交织如网，还有住户们安装的好几个太阳能热水器。这些东西我早已熟视无睹。老鼠应该是沿着各种管线上楼，瞅我家窗户打开的时候钻进了屋。查看妻子摆出来的鼠害物品，就其咬碎的程度和鼠屎量推断，老鼠进屋时间不太长，可破坏程度不小，损坏价值不菲。下来就是做捕鼠的计划。我和妻子专门上了一趟街，寻买捕鼠工具。面对鼠药、捕鼠夹子踌躇，旁边一位熟人建议网购粘鼠板，说是造价低、危险小、效果好。我们当即按照熟人的方法网购了十个粘鼠板。在等待粘鼠板的几天里，我们昼寻夜防，还是未见鼠影，鼠害却在继续，徒叹奈何。我似乎找到了十二生肖里为何老鼠居首的理由。传说不知何年，人类遭了无妄之灾，是老鼠囤积的食物给人类提供了粮食种子，人类才得以生存和繁衍。因此，玉皇大帝下诏，赐予老鼠吃人类三份粮的特权；有老鼠的地方是人类的安居之所；老鼠纷纷逃离，往往兆示灾难来临。这说明老鼠有大恩于人类。放下迷信传说不管，现代的许多创新食品、药品，人们先拿老鼠做实验，有毒或无毒，有效或无效，老鼠对药物的反应是药物能否应用于人的重要证据。老鼠是哺乳类中繁殖最迅速且最成功的，生理机制和人类近似。老鼠的繁衍能力极强，每年可怀胎多达八次，每胎可诞幼鼠四至七只，我亲眼见过一窝十数个赤子。科学实验用之，成本低。老鼠生命力极强，不挑食、不择环境，和人类休戚与共，有益于人，也有害于人，人类除之不尽。远至《诗经》中的硕鼠之歌，后来历朝历代，都有文人述说老鼠的经典，诅咒的几至哀告：“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硕鼠硕鼠，无食我麦!!硕鼠硕鼠，无食我苗!”鼠害令人无可奈何，防不胜防，曾经和麻雀、苍蝇、蚊子被列为国家级“四大害”，给进行过全民讨伐运动。灭鼠的手段有养猫、投毒、夹鼠笼子、夹鼠板，还有电子驱鼠器，我所买的粘鼠板属新型灭鼠工具。曾经，普及毒老鼠药，结果是猫等许多家养动物被毒死完，甚至人也有意或无意被毒杀，而老鼠不见少。也许是人们无奈之后，就膜拜自然，期望运用安抚的方法减少老鼠数量及其危害程度。无论人们有多么厌恶，想各种办法让老鼠断子绝孙，但千百年来何曾如愿以偿？老鼠有其存在的理由。我购买的粘鼠板回来后，就秘密部署到老鼠活动的各个场所，只留下我和妻子住的卧室。这屋子只有衣物，没有食物。我们一直监听，夜不成寐。过了一个昼夜，各处粘鼠板空空如也。妻子怀疑买到的是假冒伪劣产品。第二天晚上，我坚持在我们卧室也放一个。我彻夜不眠，起床探视过几次，等待老鼠踩踏某一个粘鼠板，到黎明时分仍然无所收获，只好疲惫地睡去。起床闹铃响后，我听到了老鼠的哀叫声，看到它在我们卧室的这个粘鼠板上挣扎，个头不小。妻子好不惊讶。老鼠的四肢和头尾被粘鼠板上的粘液牢牢粘住，扭曲着身子，痛苦地呻吟。我有些怜悯起来，不忍将其打杀。嫉恶如仇的妻子一把推开我，用铁钳敲碎老鼠的头。我怪她：“这么残忍！”她生气地说：“你看，我此生买的最贵的那件衣服叫它咬成啥了！”那件衣服是我下狠心给她买的，确是家里最值钱的一件衣服。我心情得到了平复，然而还是于心不忍，将死鼠扔进垃圾桶时，暗自祷告：“你下辈子切么转世为鼠了。”
韩文科，某中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