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错剁”鸟:一曲泣血千年的凄凉悲歌

清明时节,满山的桐子花开了,播种时节到了。农村有谚语:穷人莫听富人哄,桐子开花正下种。
乡村四月,万物生长。桃李争艳,杨柳吐翠,山青水碧,处处春和景明。
白灿灿的桐花盛开的时候,沉寂了半年的稻田,有了水的滋润,明亮起来了。豌豆开出了紫白的小花,莴笋长出了肥胖的地上茎,菜苗儿也从土里探出了萌哒哒的小脑袋。农人们忙碌起来了,种瓜,种豆,除草,日头下去芽子田看水。消逝了一冬的鸟,叫声响起来了。画眉鸟亮开了歌喉,清脆短促的“背背笼”来了,宛转悠扬的“水黄瓜~二毛六!”来了,自豪神气的“接姐姐,回去!”也来了,它们在春天的舞台上雀跃欢唱,共同演奏着这盛大的永不闭幕的春之协奏曲。
太阳下的乡村,是轻快的、躁动不安的;可当夜晚悄悄登场的时候,一切又回归静谧与安详。
乡村的春夜,是沉默静寂的。树儿睡了、花儿睡了,欢畅了一天的鸟儿睡了,猫儿狗儿也睡了。远处有朦胧的灯光,头顶是黛青的天空,星星躺在天河里,看起来是那么远,那么冷。露水悄无声息地入侵着,和黑暗一起占领了整个世界。一弯如钩的新月,从山坳里升起来了,洒下薄若蝉翼的清辉,更添了夜的神秘和虚幻。
民间叫做“我儿错剁”的,应该是杜鹃鸟吧?蜀人又称之为杜宇、子规。《尔雅翼。释鸟二》说:“子仑出蜀中,今所在有之,其大如鸠。以春分先鸣,至夏尤甚,日夜号深林中,口为流血。”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有凄凉的鸟叫声从遥远的暗夜里传来。最初,是低沉的、朦胧的,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渐渐地清晰起来了。这声音,仿佛就来自房后某个黑糊糊的柏树上,或者,就在山里那棵最高的栎树枝丫上,一声接着一声,一句赶着一句,“我-儿-错-剁,我-儿-错-剁”,让你满心凄凉,睡意全无。这叫声,分明就是这夜的主宰,有一种穿越梦境,摄人心魄的魔力。我相信,暗夜里,这先前所有的安宁,都是表象。只要这叫声一起,所有的鸡鸭猫狗,所有睡着的、醒着的人们,都同样在屏息聆听着,颤抖着,恓惶着。
听老人讲,这鸟叫“我儿错剁”,属于黑夜,每晚叫到满嘴流血,可没人见过它的模样。
陪伴它的,是一曲流传了千年的凄凉悲歌。
传说,这鸟是一位后妈所变。
人们说,从前有个富庶人家,妻亡子幼,续弦娶了一名继室。不几年,这个后妈同样生下一子。兄弟俩朝夕相处,情同手足。老大善良真诚,对老二呵护有加。可是,这位后妈却打心里不满意,总想着让自己的亲儿子独占家产。一年夏天,她叫来前房儿子,假惺惺的送给他一个石枕头,说天气热,晚上枕这个凉快。一天,她支走丈夫,深夜到两个儿子的睡房,摸到石枕头上的脑袋就是一刀。可当她点燃蜡烛后,惊呆了,前房的儿子睡得正香,死在刀下的,却是她的亲生子。
原来,善良的前房儿子拿到石枕头后,并没有自己享用,而是送给了同样怕热的小兄弟。
得知儿子被自己亲手杀死,后妈瞬间就疯了。逢人就哭诉“我儿错剁”,死后托生成了鸟,每到夏夜,总会不停地叫着“我-儿-错-剁,我-儿-错-剁”,以千年泣血哀鸣来表达忏悔,警示后人。
辛弃疾有词云:百紫千红过了春,杜鹃声苦不堪闻。李白《宣城见杜鹃花》: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又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鸟儿自是无辜,故事当然也纯属虚构。但这个故事之所以广泛流传,实际上寄托了人们一种朴素的善良,它让我想起了闵子骞“有母一子寒,母去三子单”的故事。亚圣孟子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尊敬自己的父母长辈,从而推广到尊敬所有人的父母长辈;爱护自己的孩子,从而推广到爱护所有人的孩子,做到这一点,统一天下就像在手掌心里转动东西那样容易了。
仁心,大爱,便是王道。这,或许就是“我儿错剁”鸟给我们的启示。

本期短语:
无论走到哪里,都该喜欢那一段时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