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味毒叔 | 姜伟：《猎场》是咬牙写的，下一站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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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轮值毒叔
卫道骑士·李星文

当三十四年
的普通观众
李星文：关于《猎场》我们谈了很多。关于您以前的从艺生涯，有些问题也想向您请教。根据资料，您正式当导演拍电视剧是20年前，但实际上入行更早，据说您在80年代的一个电影《精变》里就是摄影，这个讲狐仙故事的电影我现在还有印象，是有这回事吗？
姜伟：肯定没有这样的故事。我入行其实非常晚，上学不属于入行，干活才算入行，我进电影学院读研究生的时候都31岁了，我1999年才第一次做导演拍一个电影频道的电视电影，那时还没开始写剧本。
李星文：这两条所谓的早期信息都不准确。
姜伟：都不准确。所以跟同龄人比，我当了30多年的普通观众，所以同龄的创作者们入行至少要比我早十年。
李星文：作为观众的一员，积累非常丰厚。
姜伟：对，三十四年的观众。
李星文：最初是正式以编剧身份入行的吗？
姜伟：看怎么算入行了，我还当过演员主演过戏，而且我最初是做独立电视电影的导演，1999年才开始做编剧。
李星文：然后跟张建栋导演有很长时间的默契合作，开始给他做编剧，后来就一边做编剧，一边与他联合导演，张建栋老师还在《猎场》里演了可能没几个人愿意演的贪官夏吉国。你们两位算是合作非常好的一个黄金搭档。
姜伟：张建栋老师跟我同岁，我入行很晚，他是我的表演课老师。
李星文：真的老师吗？
姜伟：真的老师，我们读电影学院的时候，教表演课的是齐世龙老师，他是齐世龙老师的助教，他那时候在带我们的表演课，但我们是同岁，也是同乡，所以很有亲近感，我经常请教他一些问题，后来他出去拍戏，带我做副导演，再往后就写剧本。我写剧本与拍的时候其实是一起的，我们合作的第一部戏是叫《让爱做主》，那时候拍完《刑警本色》的他已经是著名导演了。《让爱做主》的剧本是我和我两个同学写的，拍的时候是他带着我拍B组，拍B组一个月之后，我这个B组导演就被制片方换了。

入行
履历
李星文：其实之前您已经有过导演的履历了。
姜伟：有过归有过，但不一样。被换了之后，建栋说你别沮丧，他给我很大的鼓励，我说我不想当导演，我想写剧本，他说你太错，这点事算什么。
李星文：可能对B组导演的进度要求会更苛刻，因为腕儿也没有A组导演大。
姜伟：是有些非事务性的事，后来就被换了。后来《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剧本也是我和我同学薛晓璐写的，写完之后我们去厦门拍，建栋导演，我就拍B组，那时候就开始跟张静合作。
李星文：是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开始的。
姜伟：那也是这个公司（青雨）拍的第一部戏。
李星文：创业之作。
姜伟：创业之作。
李星文：那会儿就已经是联合导演了，对吧？
姜伟：对，联合导演，署名是张建栋、姜伟，但我还是管B组。
李星文：其实您电影学院读的是导演专业,出来以后也干过一些导演的工作，但真正能够在行业当中有一席之地靠的是编剧能力，为什么是这样的生长过程？
姜伟：人有些时候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当初我有个同学叫林黎胜，我们关系特别好。
李星文：我跟林导也很熟。
姜伟：我们经常吃吃喝喝的。我叫他阿胜，大概是1997年，我们在筒子楼住的时候，阿胜写了个关于明代的故事大纲，就给了张建栋当时的一个公司，让他们拍，他们觉得还可以，提点意见之后让他再修改下，他就把我拽上了，然后我和阿胜两个人修改，修改完他们就全国找编剧去了，但回来的时候没有找到，阿胜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后来投资方说，这大纲改得挺好的，你写吧。
李星文：任务就落您头上了。
姜伟：落我头上了，我也不知道写出来会怎么样，就硬着头皮写了几集，人家觉得非常好。
李星文：这方面是有天分。
姜伟： 因为我有讲故事的愿望。
李星文：本科学的也不是戏文，是吧？
姜伟：本科学历史，头一部又赶上这么一个还算半正史半虚构的古装戏。
李星文：剧名是？
姜伟：这个剧一直没有正名。当时叫《铁血锦衣卫》，后来也有的叫《热血寒刀》，因为一直处在修改中，就没拍。主人翁是魏忠贤，分宫廷江湖两方面。
李星文：现在的《绣春刀》也是这个题材。
姜伟：虽然我没有看，它可能是单纯写东厂锦衣卫的。我们这有三方面，江湖、宫廷还有官场。后来我写完剧本之后，他们也说写得不错，我才发现我还能写剧本。
李星文：也没什么难的。
姜伟：那我就再写一个。
网民有播放权
也有停止权
李星文：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姜伟：《让爱做主》。《让爱做主》当时是本小说，一个女作家叫皮皮写了一本小说叫《比如女人》，当时演员江珊的爸爸江怀延找到张建栋说，我们找不到改编的，你来拍这戏，张建栋说，现成的！那个剧本我很快就改完了，马上就拍了。
李星文：那戏在婚恋观和爱情方面其实是很先锋的。比如“我爱你与你无关”，或者不是简单谴责小三的那种态度。
姜伟：在第三者的面前没有谴责，我们是中立的立场。
李星文：那肯定会惹来一些麻烦。
姜伟：对，因为你没有攻击批判她，我们不赞美也不批判，当时是站在中间的立场写的。
李星文：后来那个事情以后，你就汲取教训了，写到敏感人物的时候，该捞回来就得往回捞一下。
姜伟：对，而且那时候跟现在还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所谓的批评其实无非就是全国各种报纸，某一两张报纸上的三篇豆腐块文章就可以形成批评的力量。
李星文：那是纸媒时代。
姜伟：对，纸媒时代，那时候就已经是事儿了，会有观众来信。
李星文：观众来信就能制造很大的压力？
姜伟：那时候北京就那么几份报纸，它底下那篇文章就叫做批评的声音。
李星文：现在可不一样。
姜伟：现在一篇文章算什么。
李星文：现在网上真能把人撕了吃了。三观之争非常厉害。
姜伟：现在是这样，意料之中的时候就无所谓，会有一个瞬间是意料之外，但马上就能转过来说，你要注意，现在时代变了。网络进来之后，我感慨的不是这些探讨声音，我可以视而不见。
李星文：你现在会看网上类似弹幕、跟帖的这种反馈吗？。
姜伟：《潜伏》的时候我看的是贴吧，因为那时候贴吧还是比较唯一的窗口，后来我就不再看了。这次戏的反馈我基本上没看，照片之类的负面消息都是熟人朋友推给我的，这些都无所谓。对我创作触动特别大的一点就是，播放权现在在网民手里，过去无论你是在电影院看电影，还是在电视机前看电视，你没有办法停下来，现在你不但能停下来，还能放大一帧帧地挑，这是对创作一个特别大的挑战。影视是作假的艺术，在这个作假过程中，人们凭经验作假，比如我在拍你，星文你在看报纸的这篇文章，我反打过去给文章一个特写，我知道我剪成的这三秒钟只要标题正确就行。比如看这篇文章表达什么，或者是娱乐圈的什么事，标题对就可以了，底下是植树造林都没事，因为我只给三秒，观众是看不到的，他们没有播放权也没有停止权。
李星文：现在定住给你看。
姜伟：定住看了。比如一个老板戴表，他应该戴100万的，还是应该戴10万的，或是戴1万块钱的？我们不能让道具箱里放上20块1百万的表，如果是这样，那不得找保险公司的人来跟着这人。
李星文：对，画一个肯定是不行的。
姜伟：或者说用一个看似像好表外形的那种表，这全都是道具去干，我真没有精力去过问到表的问题。现在都可以停下来看，眼镜、牌子、电脑、时间，这些细节都可以停下来看，你说2015年拍一个戏是要电脑和手机，出来的时间一定都是2015年，但这个戏里面涉及到十几年的时间，全部都需要按照时间一一修改掉，但总有顾及不上的，因为你已经形成这种长时间的工作方式了，你没有想到观众停下来放大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所以你还是一直按照传统的方式工作，我感觉很多东西都变了。
李星文：播《潜伏》的时候还不是这样，是吗？
姜伟：《借枪》还不是这样的。《借枪》有过这种情况，我看别人的古装戏，有些人专门找剧中的bug，抗战戏中看到了远处变压线架子什么的。
李星文：枪械的型号不对。
姜伟：型号不对，墙上出现空调外挂什么的，这个现在讲应该停机做个接停，但没有那么广泛地使用。这对于创作人员其实是……
李星文：您觉得是增加了很多的工作量？
姜伟：不是，工作观念需要变。
有些戏
不可模仿
李星文：所以出现了所谓处女座剧组的这个说法，就是在细节上特别讲究。这次《猎场》也是有观众把剧中好多细节上的用心之处找出来，起码得有三五十处，说新闻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球赛当时是哪个时间。
姜伟：那必须是真实的，因为我爱看球也懂球。那球它不是一闪，它至少有十秒以上，那场球赛在画面里的时间是很准的，哪年发生什么事，欧冠那场球谁对谁。好在调资料也不难，调出资料直接放上就行了。
李星文：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当年其实是给冯远征老师留下了巨大的后遗症，直到现在可能有孩子看见他还会哭，但实际上对于幕后的主创人员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荣誉，从此您这个职业生涯是不是就顺畅了许多？
姜伟：《不要和陌生说话》之后，至少职业生涯中找我写剧本的人是非常多了。随后的《浮华背后》其实和《让爱做主》是一家公司。
李星文：中间还有几部也算家庭剧也算悬疑剧，都是跟张建栋导演联合导演的，还有《青鸟的天空》。
姜伟：《青鸟的天空》，还有《靠近你温暖我》，《青岛的天空》我去帮他拍B组，印象不太深了，《靠近你温暖我》是小马奔腾的，我那时候给他拍B组。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拍了《死亡日记》，也叫《沉默的证人》，正好有闲时，建栋也是觉得合作年头多了，觉得顺手，我就过去拍B组。
李星文：您真正感觉自己编剧导演的手法能力双向成熟，然后独立掌控的第一部剧是不是《潜伏》？
姜伟：其实我独立的第一部戏是《沉默的证人》。
李星文：黄金档不让上。
姜伟：涉案剧受限，那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戏。
李星文：我没看过，是在地面走过，是吗？
姜伟：好像也走过地面。
李星文：上过卫视吗？
姜伟：没有，当时那个戏的时候，过去卫视不行。
李星文：是。
姜伟：过去的戏现在是地面播出一两个月之后，卫视加点钱就播了，有的时候制片方大方一点免费播，因为卫视给不出钱来，到地面才有钱，它有一个分水岭，是从各省开始重视卫视宣传本省之后推的卫视，我印象中好像这事跟山东的《闯关东》有关，《闯关东》对山东省宣传部的山东台有很大的宣传，各地方都重视本地宣传，本地宣传必须要打出省去，地面弄得再好也是本省，我们山东卫视要打赢全国，那时我就开始做卫视的文章，下某卫视这盘棋的局面。
李星文：《沉默的证人》的时候，其实自己的业务修养能力已经全面成熟了，而且也比较满意，但是因为播出渠道的问题没能打响。
姜伟：倒不是打响，我是特别想让更多人看到这个戏，因为《潜伏》可能是影响大，但我们看了《潜伏》之后也有跟风的，模仿假夫妻之类的也非常多，但我认为《沉默的证人》这戏是不可模仿的。
李星文：没套路。
姜伟：然后《迷雾》这个戏是我拍的戏中最没有影响的，但网上推理迷有一个群，他们很早之前转给我一篇把这戏夸到天上去的文章，赶上一些小众会喜欢到很投入的地步。
李星文：是这样的。

电视剧篇幅长
写的累
姜伟：对，然后才到了《潜伏》。《潜伏》那时候我就不要做现代剧，《迷雾》时警察的题材不让拍，我们就拍老百姓破案推理的，后来那戏拍完之后，做《潜伏》的时候也离开现代戏了，因为现代戏确实不好做了，你让我写家长里短，婆婆嫂子那种现代戏，我也没什么兴趣，那是女编剧的天下，要么回到年代剧，要不就回到古装剧。
李星文：结果《潜伏》一炮而红，这可能也是出乎意料的一种高度。
姜伟：是出乎意料的。但是我想着会有影响，因为主演是孙红雷，那时候姚晨也很有人气，她所饰演的角色郭芙蓉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很有影响力。
李星文：对。
姜伟：排山倒海，她那时候特别有人气。
李星文：她演完翠平以后，这个人气就更旺了。
姜伟：演完翠平赶上微博来了。
李星文：微博女王。
姜伟：对，她那时候厉害。
李星文：对，然后《潜伏》是您自编自导的，但我那天好像听您说之后一段时间不会再拍电视剧了，是因为太劳累了吗？
姜伟：是这样。从2003年我第一次独立拍戏的时候，其实我一直是两个人拍的，我后面一直有一个叫付玮的导演，他一直在给我拍B组直到今天，所以《沉默的证人》、《迷雾》、《潜伏》、《借枪》、《猎场》都是两个导演联合导演的。我以前说过不想拍不想导了，是因为首先我是不想写了，我觉得电视剧篇幅很长，写得很累，就不想写了，我也不想拍别人的剧本，因为你拍别人剧本总有顺手不顺手的问题，不是好和坏的问题。
李星文：是。
姜伟：你只有把它改成顺手之后再拍，其实挺累的，而且电视剧确实越拍越长，后来《潜伏》之后我就不打算去拍了，后来那个公司找阿胜做《借枪》，阿胜说，有活做，你拍不拍，我只能拍了，我们这个关系没得说，后来他就做《借枪》，我们就把它拍了，我就按照我说的一直没有写，后来到了2012年的时候，我想做电影，公司也有战略调整，当时公司也是想挂牌上市，犹豫了一阵就停下来了，电影电视剧都没做，后来想了想还是做，就再写一个拍，那是电影公司的战略需要，希望那个时候不拍电影先做电视剧，那么我就调整回来咬牙再写一个，就是《猎场》。
李星文：现在确实是准备告别电视剧一段时间了，要把大电影捡起来，是吗？
姜伟：也不一定，但我可能想做电影或者网剧，我还没有想明白，但我觉得不矛盾，比如我现在做一个故事大纲的话，这时候我可以不想电影还是网剧，因为在将来真正形成剧本的时候，之前只要能确定就行，因为这个故事在这，它可以成为电影，也可以成为网剧，所以我现在先不想这事。
李星文：而且网剧也没有像电视剧一样有撑篇幅的问题，网剧也还是可以精确掌握篇幅的。
姜伟：当然网剧短，像十二集两季的话是二十四集，那对于我们做电视剧来讲就跟小儿科似的。

强烈的
同学感
李星文：张建栋导演、林黎胜导演、薛晓璐导演、姜伟导演，甚至可能还有其他人，就北京电影学院的这么一批类似于同仁创作小组这样的，好像合作的时候成绩非常大，各自单飞的时候也都有自己的建树。我觉得还挺感兴趣的，这是不是有一种互相促进、互相学习、互相帮衬的这么一种关系，这对您的职业生涯和艺术建树是不是很有帮助的一件事？
姜伟：帮助太大了，像林黎胜、薛晓璐，包括刘德濒，我们读研的时候就是同学，我们九三级研究生，整个电影学院是十四个人，但是不同专业。
李星文：都在一个班里，都一届。
姜伟：对，就一届，有些课是一块儿上的，跟后来的研究生不太一样。所以我们的同学感特别强，老在一起，但是更多走到一起的时候是毕业之后，毕业之后需要创作，需要干活的时候，就接触的面积就更大了。在刚毕业的时候，我和阿胜住在小西天那筒子楼，他住二楼，我住三楼。晓璐上学的时候接触不多，薛晓璐是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开始，因为那是我们两人开始一块写这个剧本，那时候就开始更熟悉，接触更多。刘德濒是和我一起写《让爱做主》。
李星文：似乎这个剧本是纽带。
姜伟：对。
李星文：确实我觉得可以算是也算是中国影视界的一个现象了。
姜伟：后来他们都当导演了。
李星文：对，而且当导演以后都比做编剧时候名气更大了。
姜伟：对。
李星文：《北京遇上西雅图》也出来了，然后林黎胜导演是拍了一个叫《百万巨鳄》。
姜伟：还有个电影是在云南拍的，那个戏是王学圻演的，还是谁演的文艺片，还有两个电视剧。刘德濒是《西藏秘密》。
李星文：《西藏秘密》，西藏的秘密都能探测出来了。
姜伟：是他的电视剧，就都做导演了。
李星文：好。
姜伟：还有乔梁。
李星文：乔梁那个作品叫《娘要嫁人》，蒋雯丽演的，也算是播得很好的。今天姜伟导演跟我们分享了关于《猎场》的诸多创作心得，包括他个人从艺生涯当中的好多秘闻，都是以前所没有说过的，今天也是第一次揭秘。非常感谢姜伟导演。今天的节目就到这儿，谢谢收看。
姜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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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味毒叔》第291次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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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味毒叔》出品人、总编辑谭飞
执行总编辑曹思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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