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0177期】《不著尘垢如莲花》 ——纪念弘一大师出尘一百周年‖中华名家·洪泓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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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名家·洪泓
洪泓，（闽南文化研究学者、闽南语作家）字闻之。男，公务员。偶得弘一上人(二一老人)：“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之言后，遂自号日二一堂，又号龙宝斋，别署半学斋，温陵人。生于花棚下，长在曾井边，行走于古城内外。定位品茶人，文字客，云游者。信奉名不必显，钱不在多，自古人生最忌满，半贫半富半自在!勉强的不要争，该为的尽管作，平常心本分事，甘愿做欢喜受。不负花月，不废笔墨，不离山水，不绝音韵。冷眼观世，潜心笔耕，忙碌于现实，自驰于内心。
《不著尘垢如莲花》
——纪念弘一大师出尘一百周年
图文／洪 泓
古往今来，崇文厚德；文脉流徵，人杰地灵。
小时候，我就常听大人们说，西街文脉深厚久远，常出文人。古代时，出多少文化人，我也不知道了。然而，漫步西街，空气里弥漫着圣人的气息，这里，到处是圣人的身影，这里，到处是圣人的足迹。
仿佛在台魁巷间，有一位行色匆匆人是谁？迎着冬日暖阳的微风徐徐碎步而来。
一张清瘦而有点苍白的面安详仁慈，额头浅浅的皱纹，涟漪着笑意；挺直清瘦的身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冬夏一衲，终年一袭，深灰色的屡补布衲，一双布缕缠成的行脚鞋行于世俗，文弱却又不失稳重与庄严。这位就是百年前大德弘一大师。

弘一大师（李叔同）出生于1880年10月23日（清光绪旧历九月二十日），幼名成蹊，学名文涛，字叔同，又号漱筒。祖籍山西。祖父寄籍津沽，经营盐业与银钱业。父名世珍，字筱楼，清同治四年进士，官吏部主事，后引退继承家业，素有＂李善人＂之称。李叔同行三，系侧室王氏所生。
大心凡夫。弘一大师的通才与奇才缘于一个文化家庭的正统教育。他从小接受很正点的＂雅正＂思想教育，领略了中华文化的精髓，颇为理解勤与俭的美德。他的父亲曾写过一副对联：＂惜衣惜食，非为惜财但惜福；求名求利，还需求已莫求人。＂深深影响了弘公一生的为人处世。
一句弥陀作大舟。望着弘一大师的照片，此时此刻悲欣交集。弘公自号晚晴老人，又取号“二一老人”，就是：“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晚晴缘于李商隐的＂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发心恐在人，而不在己也。＂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弘一大师才华横溢，擅长书画、篆刻、工诗词、精音乐，在诸多文化艺术领域都曾开风气之先，可谓跨界第一人。被誉为中国近代历史创造文化艺术界13个第一的人物。他与泉南佛国的泉州因缘尤深，一生63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且在泉14年，观其一生，半世潇洒半世僧。弘公半生云游四方，目的在于寻觅一处可闭关学戒的所在。他一生终极目标在于寻求律学的复兴，乃是遵循佛陀的＂以戒为师！＂戒是无上菩提本，佛为一切智慧灯。律己，宜带秋气；处世，须带春风。他希望律学代代相传，传承有续。他在给学生刘质平先生的一封信中写道：＂南闽冬暖夏凉，颇适老病之躯，故未能返浙也。＂就也许就是弘公与泉州因缘之果，没有之一。

人家有背景，他且只有背影。现代人一提起弘一大师，首先看到的却是那太阳底下所站立的＂李叔同＂大大倒影，这是他一生永远挥不去的影子。远远望着行远的他，清朗、温润，又骨感铮铮，一派风范，身后一抹夕阳鲜红绚烂。
弘一大师始终有着“先器识而后文艺”的教育思想，直至今日依然熠熠发光。他主张＂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他苦心向佛，言语行事，持行精严，惜福习劳，如果可以穿越，如在民国说不定我可能亲目看到弘公用毫无人间烟火气的佛字书写出：“是故精勤持净戒，不著尘垢如莲华。”弘一大师以宏宣佛法，透过悲欣交集的一生去寻绎其神情旨趣和人文关怀。
他多涉难辛，广修相善，持律极严，一天两顿，食不过午，衣不过三。弘公生活十分严谨，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律与编著，一行一动都小心谨慎。虽是一蚂蚁微命，亦力求不予伤害。他是一位彻头彻尾谨守佛律的传统派。他了然守本真心，这种大精进人，是一般世间迷人不解此理。
温陵温润宜人的气候，大开元寺清新自然的景象，滋润了弘一大师的内心。
弘一大师虽说是半路出家，但皈依佛门，何用考虑孰体孰用，在俗时便以才情入世。才情二字视之若生命底蕴，不同于今人看重的才能。
他精进苦修，弘扬律宗，倡办“南山佛学院”、“佛教养正院”以培养僧材。著有《律学要略》、《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南山律在家备览要略》等册，他是我国现代十八高僧之一，被尊为“重兴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弘公出家之后，他“非佛经不书，非佛事不做，非佛语不说”，完全按照南山律宗的戒规：不做主持，不升大座，谢绝一切名闻利养，以戒为师，粗茶淡饭。过起孤云野鹤伴的云水生涯。
1942年10月2日（民国三十一年）下午，弘一大师身体发热，渐示微疾。10月7日唤待者妙莲抵卧室写下遗嘱。10月10日下午写了：＂悲欣交集＂4字交于妙莲法师。并嘱：＂如在助念时，见我流泪，并非留恋世间、挂念亲人，而是悲喜交集所感。＂10月13日晚7时45分呼吸少促，8时安详西逝，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这座杨桃树下普普通通的晚晴室却被世人称之为＂最文艺的人生告别之地＂。
接受遗嘱的妙莲法师在事后的《晚晴老人生西之种种》一文为后人记述了火化的客观情形：老人于去年九月初四晚八时入灭，延至初六上午入龛。下午送龛去承天寺安座，至十一晚七时大众集会，诵普贤行愿品完，起赞佛偈念佛，至八时焚化，（遵老人过七日后焚化遗命）至十时即化毕。四众皆见有多色猛烈之火光。十二日晨拾灵骸，装满两坛。当时拾得舍利数颗，其余碎骨炭灰等，弟均将包起收藏。事后即将灵骸遵遗命送开元承天二寺供养。事毕，弟奉舍利及碎骨炭灰回开元寺自己房内，于百日内常念地藏菩萨。随于碎骨炭灰内拣选舍利，至百日拣去碎骨炭灰三分之二，得舍利一千八百余颗，舍利块五六百颗。本拟照相并做铜版，奈铜版本省无法可制，又照相代价高贵非常，无人负责，故暂时作罢。其舍利块并骨灰等暂由弟保存，俟后缘熟建塔。
＂渊默雷声。＂其实早在1942年初，弘一大师在晚晴室静修闭关之届的关中书信似乎己透露出不久于世的讯息。在七月间，为几位法师演示剃度仪式，并撰写了《剃度仪式》一卷，交付于人，嘱托未来可依此仪轨进行如法的剃度。八月，弘公身体更加衰弱，他一方面写信给相识之人交代后事，一方面也叮嘱侍者妙莲法师相关助念与毘荼的事宜。

弘一大师身边先后有十二位亲近侍者，其中有广洽师、妙莲师、圆拙师、传贯师、瑞今师、瑞等师、性常师、瑞安师等等，后来均成为弘法一方名扬四海的高僧大德。
＂以冰霜之操励，则品日清高；以穹窿之量容人，则德日广大；以切磋之谊取友，则学问日精；以慎重之行利生，则道风日远。＂这就是弘一大师时常以警训偈句自勉。弘公说：＂吾自民国七年出家，一向不受人施，即挚友及信心弟子供养净资，亦悉付印书，分毫不取。素不管钱，亦不收钱，汝当璧还。＂心似明月，碧澄皎洁。高风亮节，一尘不染。
遥想当年，他手携律书，此刻赶赴惠安净峰弘法去。1935年10月，弘一大师离开净峰寺返回泉州之前，曾作《将去净峰留题》五绝一首的条幅：
我到为植种，
我行花未开，
岂无佳色在，
留待后人来。
带给后人无尽的意蕴与缅怀。其条幅现存于弘一法师纪念馆。纪念馆位于泉州西街176号大开元寺内，馆中陈列着弘公在泉生活修行的史料、照片、著作和墨宝。
书如其人，弘一大师书法与心景共美。他常说：＂我的字即是法，居士不必过于分别。＂出家之后他＂百艺俱废，唯不废书。＂弘一体全是佛家禅意和空门韵致。他的一生跌宕起伏，其人格魅力、精神遗产令人高山仰止。我相信西街的许多条街巷都有弘一大师的脚印，相信一些油漆剥落的门楣或樟木箱里深藏着与弘一大师有关的楹联和故事。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须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浙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为第三境也。（王国维《人间词话》）
正如他的学生丰子恺所描述的：弘一大师由翩翩公子一变为留学生，二变而为教师，三变而为道人，四变而为和尚。每做一种人，都做得十分像样。更觉弘公“闻教明宗，竞擅其美”，“以出世之精神做入世之事业。”在俗时便以才情二字入世，并视之若生命底蕴，不同于今人看重于才能。
这也就是弘一大师的精神境界：＂做什么像什么，做什么成什么！＂弘公精神住世不化！
弘一大师的成就与文化名城泉州交相辉映。
斯人远行，我们如今纪念他不应仅仅是眼泪与悲痛，最有意义的纪念是记住他的品格，发挥他的弘一精神，思考他究竟给我们留下了多少精神遗产。
时间流淌到了现在，从弘一法师纪念馆前，今天又走过了多少游人。
在泉州街巷面前，每一个人都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也许，街巷生厌一个人、一群人、一个时代的人的表演，街巷喜爱原生态的品质，不加娇饰，不用掩盖，不用表演。于是，人类变换着模样粉墨登场。于是，街巷见证着越来越多的故事……
＂离垢清凉园，无上胜妙地。＂人的历史也是这样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从容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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