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后序原文([师训精华]指南录后序,我们读漏了一个字)

指南录后序原文

北京子青学园第一期师训结束,Ariane老师对德国华德福教学发展的描述,让我们清楚地知道了,作为采用华德福教学手段的中国人,文化是我们不可忽视的水源和土壤。如果我们欲在模仿与自立中找到平衡,就必须用我们敞开心魂和感受去工作,谦虚地与孩子一起学习,去解读来自于华夏文化的教学资料,而不是照本宣科地拿来。这既是每一个中国教师的自由,也是每一个中国教师的责任。

本次培训中的中国语文教学中,同学们一起解读、发展了《黑暗传》《三字经》等教学资料。其中,一篇文天祥的《指南录后序》如何作用于人的心灵,案头收集编纂如下。

文/赵立民

大多数人读《指南录后序》(全文附后),都注意到了第五节。固然,这一段中,作者连用十几个排比句,前后22个“死”字,循环往复,似长江之浪,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至,读之使人荡气回肠、壮怀激烈。

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诋大酋当死;骂逆贼当死;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几从鱼腹死;真州逐之城门外,几彷徨死;如扬州,过瓜洲扬子桥,竟使遇哨,无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坐桂公塘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质明,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逃死;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与寇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几以不纳死;以小舟涉鲸波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也正是如此,在众多的教参和教案中,都强调让学生去体会文天祥以“死”报国的宏伟决心、作出选择时表现出来的爱国情怀、面对敌人的凛然正气。这没有错,甚至可以说就是政治正确。这种思路,如果推而广之的话,这种类型的结论是否也可以应用到陈毅的《梅岭三章》?是否还适用于全祖望写的《梅花岭记》?《红岩》呢?

正是这种贴标签式的概念配对,使得我们在语文的学习中用喊“口号”代替了真情实感,多少篇文章,都用这种千人一面的空话、大话一带而过,学生自然感觉味同嚼蜡,没有内在情感的激荡,没有共鸣的语文学习如何感动人?

意大利的伊塔洛·卡尔维诺在《为什么读经典》一书中写到:一个人的成年生活应有一段时间用于重新发现青少年时代读过的最重要作品,即使这些书依然如故(其实它们也随着历史视角的转换而改变),我们也肯定已经改变了,因此后来的这次接触也就是全新的。......事实上,我们可以说: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每次重读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

确实如此,多年过去之后,当我重读《指南录后序》,随着文丞相笔走龙蛇,我掠过早已熟知的二十多个“死”字,又再次重新走进了文丞相的心,那颗心面临着山河破碎,经历了九死一生,准备着杀身成仁,激荡着浩然正气,写着一个大大的“志”字!

先看标题《指南录后序》的来历。很明显,这篇文章是文天祥的诗集《指南录》的后序。按照作者的说法,“患难中,间以诗记所遭”,期间经历如文中第五节所载,今对照《宋史》略书其大概:

---他出使北营“与大元丞相伯颜抗论皋亭山”(使北营,留北关外,为一卷);
---被扣留,“丞相(指伯颜)怒拘之,偕左丞相吴坚、右丞相贾余庆、知枢密院事谢堂、签书枢密院事家铉翁、同签书枢密院事刘岊,北至镇江”(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渡瓜洲,复还京口,为一卷);
---后来,他得到机会逃脱,“与其客杜浒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脱京口,趋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为一卷);
---不料,“维扬帅下逐客之令”,把他当成来劝降的奸细,不得已“至高邮,泛海至温州”(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为一卷)。

四卷诗成,文天祥为之作此后序,希望“使来者读之,悲予志焉”。也就是说他希望后人读到这些诗之后,能为他的“志”而悲叹不已。他所立何志?又为何可悲?在今天,我尝试着用以一个“志”字为线索,重读《指南录后序》。

第一:标题见“志”。
标题“指南”二字来自文天祥所写《扬子江》一诗,诗曰:
几日随风北海游,回从扬子大江头。
南方不肯休。
还有《金陵驿》里也说:
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简直跟“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如出一辙!
钱钟书先生曾评价文天祥的诗说:他从元军的监禁中逃出来,跋涉奔波,尽心竭力,要替宋朝保住一角山河,一寸土地......他在这一个时期里的各种遭遇和情绪都记载在《指南录》、《吟啸集》里,大多是直抒胸臆,不讲究修辞,然而有极沉痛的好作品。
他说,我的一片忠心啊,就像磁针一样,不指向南方我是不会罢休的!可以想象一下,风把我吹歪了,我还是指向南方;雨把我打歪了,我也还是要回来。从今后别却这江南大好河山,即便死后化成啼血的杜鹃,我也要回来再看一看!这不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般的坚韧吗?这难道不是“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般的忠贞吗!“指”是一定会有一个方向的,而这指向不就是“志向”吗?!

第二:形势危急而见“志”。
文章开头批头就写形势危急,“时北兵已迫修门外,战、守、迁皆不及施”,一个“迫”字写出多少无奈!国事危如累卵,无计可施。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梅花岭记》“顺治二年乙酉四月,江都围急”,黑云压城城欲摧,历史是何其得相似!
    此时,满朝文武“莫知计所出”,而文天祥见国事至此,却认为“予不得爱身”。试想,哪个人不爱身呢?何况在那个年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恭惟鞠养岂敢毁伤?但是,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文丞相在义和生之间,选择了“义”。他志在取义,“于是辞相印不拜,翌日,以资政殿学士行”。

第三,被拘忍辱而见“志”。
开始的时候,情况跟文天祥事想象的差不多,他慷慨陈词,貌似镇住了元人,怎奈队友实在不给力,“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功败垂成,被拘,不得归,回不去了。
请注意,以上种种文天祥并不怕,他早已说过不得爱身的话。下面的情节比较致命,为什么呢?大家都知道,古代的读书人,尤其是有点气节的读书人,大多不怕死,但是怕“辱”!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也!宁愿一死,也不愿受辱。
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就是说这个人作为和谈代表去元大都,文天祥同行,奇怪的是并不在使者之列。不是使者,就是俘虏啊!按照士可杀不可辱的逻辑,文天祥这个时候应该“以死报国”,所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要是这样那该是何等痛快,何等豪迈!但是还有更难的事,那就是隐忍以行,将以有为。比起死来,忍辱何止痛苦十倍!文天祥选择了后者,选择了那个更艰难的!---将以有为,就是文天祥的大志!

第四,忠心见逐而见“志”。
后来,文天祥居然有机会逃了出来。《宋史》说他“夜亡入真州”,哪曾想“天祥未至时,扬有脱归兵言:‘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说降矣。’庭芝信之,以为天祥来说降也。”这才有下逐客令一说,人家把他当成来劝降的叛徒了。结果,他“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穷饿无聊,追购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呼天不灵,叫地不应啊!像不像《论语》中所说“急急如丧家之狗”?被俘虏了逃出来,自己人又不认他,这要是个一般人,还真不如死了算了,“以死明志”,很多人都这么做,但是文天祥依然选择了那个更难的!他“避渚洲,出北海,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展转四明、天台,以至于永嘉”,宋史说他“闻益王未立,乃上表劝进”,终于跟小皇帝取得了联系,有皇帝才有可能抗元复国,此其志也!
此外,这一段在写的时候,三个字四个字的句子特别多,读的时候,一定要把节奏感、跳跃感读出来,这样才能表现出他疲于奔命、四处逃窜的狼狈相,岁寒,乃知松柏之后凋也,这些描写是极好的衬托!

第五,“志”在生死之外。
第五段是大家都特别熟悉的,不可能有人轻易读过去,作者用二十二个“死”字归纳以上十八种“死”的可能性,其实,我们简单想想就知道,何止是十八种死的可能!正如文天祥自己说的“呜呼!死生,昼夜事也”,眼一闭,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也许不知道从哪里一支冷箭射过来,瞬息之间就没命了。
你看作者说的“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死就死了吧,死有什么可拍的,生死都已置之度外,可是偏偏不能死,他心心念念想着抗元复国,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生命?还有比放弃生命更痛的,更难的---境界危恶,层见错出,这哪里是人所能承受的!

第六,雪耻复业方为“志”。
看最后一段,作者转为议论,这才把内心表白给读者。他要做臣子,结果君主受辱;要做人子,结果以身涉险。他去请罪,君也不让他死,母也不让他死,非要让他活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行“义”,活着要救国,死了化成鬼也要击退贼兵;要雪耻复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些都是大义所在!也正是文丞相“志”之所在!
我们说,贯穿这篇文章的是“悲予志”三个字,经过上面的分析,难道文丞相的“志”不可悲吗?
国难当头,不得爱身;
敌营受辱,将以有为;
忠心见逐,四处辗转;
九死一生,痛何如哉;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看文丞相剖白自己的心志: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予虽浩然无所愧怍,然微以自文于君亲,君亲其谓予何!
如果我死在草莽之中,真是没有什么愧怍的,但是也不能掩饰自己对国君、对父母的过错,国君和父母会怎么讲我呢?
死,对于他来说,反而是简单的,这已经不是他所顾虑的,他心心念念所思所想志之所在的是雪耻复国!这个“志”我们可不能读漏了!看他“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读之不禁为之扼腕叹息,读之不禁为之壮怀激烈!
最后,关于中国士大夫“志”的传统,当然还有很多可以说的:
例如《论语》中有“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的说法;
例如陆九渊《白鹿洞书院论语讲义》中说“窃谓学者于此,当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志乎义,则所习者必在于义,所习在义,斯喻于义矣。志乎利,则所习者必在于利,所习在利,斯喻于利矣。故学者之志不可不辨也”据说那时天气微冷,朱熹听了之后,不禁摇扇汗出。
例如《三字经》里也教人“而小生,宜立志”。
不过这些都离文本太远,不能多说了。文丞相一片苦心,一番大志,化成浩然之气,永远回荡在宇宙间: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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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附原文:

原文:
  ①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予除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时北兵已迫修门外,战、守、迁皆不及施。缙绅、大夫、士萃于左丞相府,莫知计所出。会使辙交驰,北邀当国者相见,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国事至此,予不得爱身;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动也。初,奉使往来,无留北者,予更欲一觇北,归而求救国之策。于是辞相印不拜,翌日,以资政殿学士行。
  ②初至北营,抗辞慷慨,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予羁縻不得还,国事遂不可收拾。予自度不得脱,则直前诟虏帅失信,数吕师孟叔侄为逆,但欲求,不复顾利害。北虽貌敬,实则愤怒,二贵酋名曰“馆伴”,夜则以兵围所寓舍,而予不得归矣。未几,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北驱予并往,而不在使者之目。予分当引决,然而隐忍以行。昔人云:“将以有为也”。
  ③至京口,得间奔真州,即具以北虚实告东西二阃,约以连兵大举。中兴机会,庶几在此。留二日,维扬帅下逐客之令。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穷饿无聊,追购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已而得舟,避渚洲,出北海,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展转四明、天台,以至于永嘉。
  ④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诋大酋当死;骂逆贼当死;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几从鱼腹死;真州逐之城门外,几彷徨死;如扬州,过瓜洲扬子桥,竟使遇哨,无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坐桂公塘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质明,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逃死;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与寇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几以不纳死;以小舟涉鲸波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⑤予在患难中,间以诗记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废。道中手自抄录。使北营,留北关外,为一卷;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渡瓜洲,复还京口,为一卷;脱京口,趋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为一卷;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为一卷。将藏之于家,使来者读之,悲予志焉。
  ⑥呜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为?所求乎为臣,主辱,臣死有余僇;所求乎为子,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有余责。将请罪于君,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请罪于先人之墓,生无以救国难,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修我戈矛,从王于师,以为前驱,雪九庙之耻,复高祖之业,所谓誓不与贼俱生,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亦义也。嗟夫!若予者,将无往而不得死所矣。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予虽浩然无所愧怍,然微以自文于君亲,君亲其谓予何!诚不自意返吾衣冠,重见日月,使旦夕得正丘首,复何憾哉!复何憾哉!
  ⑦是年夏五,改元景炎,庐陵文天祥自序其诗,名曰《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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