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济宁●宋致国】“绝对文学杯”有奖征文29号作品《“四辈”和四辈“家里”的》

绝|对|文|学|微|刊|（第187期）

“四辈”和四辈“家里”的
——宋家闸人物忆旧
（笔记体小说）
文 /宋致国

四辈“家里”的死了……二弟从乡间来，屁股才刚挨到沙发上，就来了这么一句。在宋家闸，人死了，是大都要用“老了”的；“四辈”家里的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如果死了按说也该是用“老了”的；为什么平时说话满在“板”的二弟，却要用到“死了”这个词呢？这肯定人就不是好死的！再说“四辈”刚添了双胞胎孙子，两口儿乐还乐不够呢，他“家里的”怎么会去死？ 果然，没用我问，二弟就道出了原委：不是添了双胞胎孙子，人还死不了呢！这，就更奇了。能知道我这个“四辈”兄弟为嘛叫“四辈”这个名字的读者，恐怕大都应该是地地道道的孔孟之乡人。因为只有孔孟之乡人把传宗接代看的特别重。知道了啵，为嘛“四辈”兄弟叫“四辈”？原因就是“四辈”家这一支，到了“四辈”这一代，已经是四辈子单传。也就是说在人生的道路上，如果“四辈”孬好有一点差错，这支人烟，就要断子绝孙！ 因而到了“四辈”这一辈，发叔就特别小心谨慎，从小到大“四辈”就是提着耳朵挨过来的。到了 “四辈”家的又是单传独苗的向东，那就更是小心，还是放羊大嫂说得好：“四辈”家的向东，可不是容易拉扯起来的；那就是用线提起来的！到了“四辈”成人了还算好，就在计划生育那么紧的时候，“四辈”家里的居然为“四辈”家的香火，立了一大功——过门刚一年，就生下了向东！ “这是老天有眼！”当时就直乐得发叔变卖了两只青山羊，办了个全部不受一分钱礼品的喜面。不用说这向东，就是发叔家的第五代单传了；你想，“四辈”两口子能不“用线提溜”着把向东拉扯长大成人吗？当年，为了保证“四辈”能“倔壮”成长，从“四辈”牙牙学语起，发叔就从根本上改变了他们家的生活方式---虽然生活在大湖边上，祖祖辈辈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发叔就是不让“四辈”去水里捞食；为的就是怕出个三长两短。还好，“四辈”一成人，就学会了靠着宋家大闸做青菜生意。两口子靠了手勤、嘴甜，秤上公道，这些年把整个宋家闸的青菜生意，两口儿几乎给“垄断”了！ 记得去年中秋节时我回老家，“四辈”兄弟一见我，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非拉着我去饭店里“坐坐”不行。当然，那是因了我给他找了个城里全家非农业的儿媳妇吧！应该说，向东是摊上了好时候的——谁能知道俺宋家闸后的运河煤矿说转就转了呢。上级一个红头文件，忽然间，就转成了劳改煤矿。原来本是因占地招工进去的煤矿工人向东，立马就戴上了大盖帽。但是，要想在偏远的老运河边上，找个“全家非农业”的城里人做媳妇，也并非易事。一次我回县上，巧了，县卫计委的老潘突然说到给当了护士长的女儿贝贝找婆家的事，没想到我只是顺口一提，竟成了！且，结婚刚满一年，就给他添了对双胞胎孙子！ 你想，他能不见了我就请我喝二两吗？人，过的嘛？“四辈”两口子打向东一上小学就立下了想让向东成为“城里人”的目标。这“目标”恐怕就是两口儿一直奋斗不息的“动力”吧。为此，可以说两口儿付出了毕生的努力：人，有了目标，就有了“心劲”；我们湖边上，没有种菜的，当然蔬菜就贵。会拧秤杆子的，这边买了那边卖都挣钱。可“四辈”兄弟不行，两口子都是一句话：咱挣的是良心钱！ 滕州蔬菜生产基地，离我们宋家闸一百多里，“四辈”兄弟就专门买了“130”，五更半夜的去拉。拉回来，不使水，不掺假，丁是丁卯是卯的卖。两口儿的话——要省就在自己身上省！有人说“四辈”兄弟五更半夜的进货，是向来没舍得喝过一碗羊肉汤的；这说法，我信。因为我知道平时他腰里就总是揣着俩个煎饼，顶多就一棵葱，就是一顿饭。一块一瓶的矿泉水，他是没尝过什么滋味的。硬是口挪肚攒，从牙缝里省，终于在向东刚过二十那年在城里给他买下了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虽说到装修房子时，就已经拉了账，但两口子一点也不心疼。且一拉起这，“四辈”兄弟就来了精神：一杯酒下肚就拍了大腿：哥，咱过的嘛？还不是都为的孩子！ 这话我信！其实何止乡下，就是城里观念再新潮的中国人，哪个又不都是为了孩子们而努力，而奋斗不息的呢？可是，就这么一套两口儿用心血买了的大房子，那没过门的儿媳妇“贝”，到新房只看了一眼；马上就让人把“四辈”兄弟辛辛苦苦装修的地板、墙面，全砸喽——为嘛？没有一点“现代元素”！当然，重新装修，还是得“四辈”兄弟掏钱……不过，为了喜庆，“四辈”兄弟两口子都认了。 拉一屁股债，算嘛！能顺顺当当把城里的儿媳妇娶进门就成！特别是听到儿媳妇一下子给他们添了两个大孙子，那就是有点“漫卷诗书喜欲狂”了。特别是“四辈”家里的，收拾了这，收拾了那，东邻西舍借了三万多块钱，连夜就让“四辈”兄弟用“130”把她送到了城里……“门当户对”，多少年来恐怕就是国人的择偶理念。其实，也是门不当户不对所带来的生活“碰撞”千百年的生活积累。 按说，公公婆婆起五更睡半夜、口挪肚攒的买了房子，购了车；听说来了孙子，黑天半夜就借了钱从乡下赶过来伺候月子，做儿媳妇的得千恩万谢的才是；可是，从“四辈”家里的这个婆婆一进门，婆媳俩就已埋下了相生相克的种子：那应该是“四辈”家里的一进门，那一声充满喜悦的，叫卖芹菜、萝卜、葱的用惯的“高八度。”“我要看看我的两个大孙子”的“吆喝”，就埋了“惹烦”儿媳妇的种子。更嫌那接着伸出来的鸡爪子样的满是泥巴、满是菜“汁水”染的说绿不绿，说紫不紫的奇特双手深深地种下了婆媳间不能“对等”的印记。当然，往后的日子就会自然不自然的遇到“祥林嫂，你放着吧”的尴尬、及呵斥。 好在这“呵斥”起初是来自于自己的儿子向东。对于儿子的“呵斥”，“四辈”家里的一直自认为是自己没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人家“知礼晓表”的儿媳妇“贝”是不会那样的。直到有一次，月嫂抱着孩子换腚的时候，她趁机“亲一亲”自己的小孙子的时候，她才真真的听到了那是来自儿媳妇的“呵斥”：你怎么能那样！那小嫩脸能是你亲的！虽然儿媳妇的嗓音，不是太高；但就一刹那，她好似一下子已被榨出大妗褂下的“小”来！ 我的天啊！我自己的亲孙子，我都不能“亲”一口吗！特别是，那次她用自来水龙头的水，烧开后为她的小孙子冲了奶粉，被孩子的母亲，自己的儿媳妇看到后；那就算一下子全部把她推进了宋家大闸的闸底……平时文文雅雅的儿媳妇，一见用自来水冲的奶粉，伸手便从她的手里夺过来，一甩手就倒进了马桶：那水，你喝行…… 这话确实，一下子惊醒了她：应该说自从 她迈进这个门起，就没见过儿媳妇使用过自来水！即使洗澡，人家，全都用的是矿泉水！接着，先儿媳妇不理她；再儿子不理她；再往后连请来的月嫂，也不再理她！再后来说不清是儿子的主意，还是媳妇的主意--来了一辆印着某某“安康”医院字样的车，由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彪形大汉把她架上了车……一直等到出了事，“四辈”兄弟才知道，那是儿媳妇的爸爸刚刚批准投建的，有着儿媳妇爸爸股份的“安康”医院接走了和他一起创家立业的相濡以沫的““四辈”家里”。那里是只需要一个身份证就可办理所有住院手续的精神病医院，且还能管饭。两口子一分钱不花就可以说给婆婆看病去了，这法子儿、儿媳妇都应该同意。 听说“四辈”家里的在那里先接受电疗，再接受心理疏导，先前，还听说“大有疗效”。可是，正当向东两口儿商量着怎么样让“四辈”知道，抽时间把“四辈”家里的先接回家的时候，突然，就传来了“老太太”已经“走了”的信息……并且，再传来信息就因为是在防疫期间，特殊时期，第二天，就火化了。接下来的通知，就可以一分钱不用拿，就可以把骨灰接回。 向东，“四辈”家里的唯一的亲儿子；据说听了“四辈”家里的死讯，听说是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用腰带提溜死的，多少还是有点悲伤的；但却顶不住媳妇说的“这是什么时候”？于是，就在向东自己“悲伤”过后，电话通知了他的亲爹——“四辈”。开着“130”来吧，把骨灰盒带走；听说，公交车上是不准带的！二弟说“四辈”是晕晕乎乎，迷迷瞪瞪把自己“家里的”骨灰盒捧到手里的。又听说他曾捧着骨灰盒走到自己花钱给儿子买下的“家”的下面，想上去看一看也没有自己“家里的”遗物，况且那里是他亲生的儿子，有着他亲儿子亲生的儿子的家；可是，他没有去。直接就开了车，把骨灰盒抱在怀里，回到了他埋着他祖祖辈辈坟头的老林…… 大约直到第二天吃罢早饭的光景，人们才发现，“四辈”老林的方向围满了野狗。这才知道，“四辈”可能是喝多了酒，双手用力扒拉着他“家里的”墓坑，汗淌干了，人引发了“虚脱”吧，最后就和他“家里的”躺在了一起……人，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压埋“四辈”两口子时，常和他交往的几个“至爱亲朋”，倒是多了份心思：“四辈”家里的进城时借咱的钱，找谁要去？ 那个爹娘都不要的向东，能还？听着，二弟说一阵叹一阵的诉说，我突然想到了二大爷常在苦楝树底下告诫成了公公婆婆的“大人们”的两句话：儿女成家了，你可得记住，爹娘的家，什么时候都是儿女的家；可儿女的家再好，也不是爹娘的家哟！
附“绝对文学杯”有奖征文启事“绝对文学杯”文学作品有奖征文启事
|宋致国部分作品荐读|
★【山东济宁●宋致国】“绝对文学杯”有奖征文18号作品《违章》
作家简介
宋致国，山东济宁医学院老干部处，曾在《山东文学》《青年文学》《农民日报》《大众日报》等报刊发表过散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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