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秦岭》之七: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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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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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横秦岭》之七:
流民
张成龙出生于湖北麻城,六岁时父亲把他送去私塾读书。八岁的时候,私塾先生不要他了,不论父亲给先生多少钱,先生都不收他。先生给他父亲的建议是,你随便让他学一门手艺,木匠、泥水匠、铁匠都成,但不要让他读书。被先生赶回家后,父亲问他,到底想学什么。他说,我想去寺庙里和师傅学武艺。张成龙的父亲在街上开了一家商铺,专卖布匹,生意不大,但还算过的去。本来手里有点钱,想让儿子进私塾学点文化,却不成想,儿子不是学习的那块料。不过,儿子才八岁,将来能干什么,现在也看不出来。他想和师傅学艺,就让他去学艺吧。城外有一座寺庙,寺庙里除过七八个大和尚之外,还有一些小和尚。张成龙五岁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去过寺庙,看里面那些小和尚表演功夫,看的很上心。他看那些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和尚打拳,心里就痒痒,也想打几下。其实,他脑子也不笨,在私塾里的时候,先生讲的,他能听懂,让他背的和写的,他都会。他就是想打拳。课间休息时,经常和私塾里的其它学童打拳打架。小孩子打架,有传染性,时间一长,在他的带动下,只要先生不在面前,他们就开打,学寺庙里那些小和尚的样子打拳打架。虽然是打着玩,但小孩子打架,手上没有轻重,难免会有人受伤。孩子受伤,家长会找到先生,找先生的麻烦,先生受不了,就不要他了。寺庙里的主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法名宏智,听说在前清最后一次武状元比赛中,得了第五名。后来因为家道破落,就出家当了和尚。由于宏智和尚参加过武状元比赛,所以在麻城一带很有名气。师傅名气大了,收徒弟时的门坎也就高了。入门要先交十块银元的入门费,然后是每年十五块银元的生活费和十五块银元的学费。也就是说,要在宏智门下学艺,首先得交四十个银元。四十个银元,一般家庭肯定是交不起的,但对张成龙家来说,四十个银元,虽然有点困难,但还能够承受,父亲就把他送去寺庙和宏智师傅学武艺。一个原因是喜欢,另一个原因是,武术方面张成龙真是有天资。张成龙在寺庙学了四年,就已经把师傅教的东西都学会了。宏智师傅说,只等你年龄大了,肯定会是一个武术高手。宏智师傅还说,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了,没有什么可教的了,而且,虽然你现在只有十二岁,但我已经打不过你了。宏智师傅还说,像你现在的身手,一般情况下不要和人动手,动手就可能出问题的。但张成龙只有十二岁,年少气盛,师傅说的话虽然记在心里,但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把师傅的话忘记了。那年春节前回家,街上的流氓去他家收保护费,出口骂了他父亲。这怎么成,他当然不愿意。打斗中,流氓头子被张成龙几拳就打死了。打死了人,张成龙才想起师傅的话,但已经迟了。为了躲避官司,他们一家就从湖北逃到了陕西。张成龙有一个本家叔叔,是一个医生,在洋县龙亭行医,他们全家就投奔那个叔叔。在叔叔的帮助下,张成龙的父母仍然开了一家布店。张成龙有一个弟弟,叫张万龙,比张成龙小五岁。当时的龙亭有一个小学堂,附近有钱的人家都把小孩送到学堂里读书。张成龙的父亲也把兄弟两个送到学堂读书。在龙亭读书,张成龙仍然喜欢打架,喜欢武术,但毕竟是人大了一点,特别是经历了打死人的事情,害得全家逃难后,他已经成熟的许多。每次和人打架,他都不还手,任凭别人打他。不过,就张成龙那功夫,一般的成人根本就打不到他,那些小孩想要打他,更是连他的身体都碰不到。他只有十二岁,但他知道,师傅的话一定要听,他自己那双手不能随便伸出来,那是一双能杀人的手,伸出来就会要人命。小学堂的老师在上海上过大学,接受过进步思想的教育。几年之后,那个老师是洋县地下党成立时的基本成员之一。这个老师在给学生教授传统的四书五经之外,还会给他的学生讲故事,讲外面的军阀,讲外国人,讲一些他在外面看到的东西。这些东西,年龄小的孩子听不懂,但张成龙能听懂。听懂了老师讲的那些故事,知道了那些道理后,张成龙的内心发生了变化。他不再讨厌去学堂,他喜欢自己的老师,喜欢老师讲的那些故事。老师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还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他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他是一个大孩子了,他有劲,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学堂里那些需要出力气的活路,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去做。看到张成龙那么懂事,先生当然也喜欢他,他们那情形就像是兄弟(先生比他大十岁,但先生长的瘦弱,张成龙长的壮实,看起来像是兄弟)。时间长了,先生会给他讲一些国家的事情,会和他讨论一些社会问题。张成龙在那个小学堂上了三年后,就考取了县城中学。中学上了两年,母亲病了,他只好回家,帮父亲打理家里的生意。再三年后,母亲去世,父亲身体也不好,家里的生意基本上就是张成龙一个人在打理。就在那年冬天,他原来小学堂的先生和夫人被县政府抓了,说是共产党,要杀头。张成龙有一身功夫,大家都知道他有功夫。在县城上学的时候,他有一个同学,叫黄有龙,六岁起就在西安一个著名武学大师手下学了十年功夫。有一天晚上,黄有龙看到张成龙在操场的角落里练功,知道张成龙也是一个练家子,就想试一下他的功夫。这么多年来,张成龙虽然一直在上学,但功夫还是天天在练。他喜欢功夫,一天不练几下,就心里痒痒,浑身不自在。当然,由于他失手打死过人,有了教训,这五六年来,他虽然天天在练,但从来没有和人真正动过手。现在有一个会功夫的人想和自己比试一下,而且是他的同学,他就答应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约好晚上在学校的操场见面。张成龙想,这事情要秘密进行,不能让别人知道。但到操场的时候,黄有龙还带了一个同伴。看到黄有龙带了一个同伴,张成龙有点生气。不是说好的,不带别人吗。“我怕我们谁受伤了,来个人,也好有个照应。”黄有龙说。实际上,黄有龙是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黄有龙有功夫大家都知道,他在名家手里学了十几年功夫,一般情况下,三四个人都不能近身,在同学之间很有名气。在黄有龙的心里,他只是带了一个见证人,见证自己的功夫好,见证自己是怎样打败张成龙的。“我们还是重新约一个时间吧。”“不要,就现在吧,这我们都已经来了,就切磋几招。”“我保证不说出去,这事情就我们三个人知道。”那位同学说。张成龙知道,这事情一定会被说出去的。他在思考一个万全之策。什么是万全之策呢。对了,我只防守,不进攻。这样,第一,我不会出拳过重,打伤自己的同学。第二,我如果没有打伤他,既给了他面子,也不会得罪他。这功夫要有一定的成就,有两个基本要素。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天性。力量、速度和灵活性可以通过练习提高,出拳的角度、招式和套路也可以从师傅那里学来,临场应变可以通过实战得到提高。但天性是天生的,没法学。张成龙在寺庙学武的时候,那个在武状元考场得了第五名的和尚说,天性,简单地说,就是对武术招式的领悟能力,是和对手对攻时,从自己内心里生发出来的一种意念。两个人的对打经过了五分钟,虽然张成龙只是防守,但黄有龙已经倒地三次。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事后,黄有龙不再在同学间招摇,说自己是武术高手了。黄有龙把张成龙当成了自己的师傅,一定要拜他为师。张成龙当然不能答应。有些东西,不是拜个师傅就能学到的。虽然张成龙没有做黄有龙的师傅,但他们成了好朋友。那位听说是共产党的老师被捕时,张成龙已经二十岁了,他想救老师。他想去劫狱。黄有龙的父亲是县城警备队的司令,张成龙找到了黄有龙,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不行,他是共产党,是要杀头的。如果你劫狱,也会被杀头的,而且会连累你的家人。”“这样吧,你给我弄一套警备队的衣服,想办法让我混进关押老师的地方。其它事情我自己解决,不会连累其它人的。”“这太危险了,而且也不容易成功。”“这你不用管。任何事情,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虽然黄有龙和他同路,进入了关押老师的地方,虽然张成龙和黄有龙都有功夫,但他们最终还是被警备队抓住了。警备队有枪,他们功夫再好,遇到枪,再好的功夫也没有用。老师和师娘最终被县政府枪毙,黄有龙因为父亲的原因被释放了。张成龙的父亲把店铺卖了,到处借钱,弄了二百大洋,上下打点,张成龙才没有被杀头,而是被判了十年徒刑。但在张成龙被押往汉中途中,他成功逃跑了。张成龙能成功逃出来,也是黄有龙和他父亲做了手脚。逃出来的张成龙不能回去了。张成龙的父亲和弟弟,在张成龙逃跑之前,黄有龙就劝说他们,已经逃到了山里。十年后,张成龙的弟弟张万龙再次回到洋县时,也不敢住在龙亭,他们住在离龙亭三十里之外的张家山,在那里租了几亩地,种田度日。张成龙逃出后,沿汉江以北秦岭以南的山地一带向东逃亡。在城固北一个叫赵家庄的地方,做了半个月短工。在洋县北面的姚家沟,替人伐了十天木材。在金水的大地村,帮人收了五稻子。他觉得自己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月,时间长了,可能会被人发现,被官府捉住。上次自己能够逃脱,是因为黄同学的父亲。这回如果再被国民政府抓住了,肯定是活不成了。张成龙不是共产党,更不是共产党要犯,但国民政府的通缉令上却明明写着,他是共产党要犯。他知道国民政府对待共产党的办法,就是杀头。另可错杀,不可遗漏。逃亡途中,张成龙也会想,这国民党对共产党是有多害怕,才会有这种政策。在大河坝,张成龙遇到了一伙流民,说是从西乡过来的,要去佛坪县城吃大户,张成龙就加入了那些流民。流民有三百多人,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农民。张成龙和这伙流民走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流民有组织有纪律,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又过了几天,他发现,这伙流民的实际领导人不是那个农民,而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那个中年人比自己在龙亭上学时的那个共产党老师年龄大,但为人处事时的风格却非常相似。张成龙就想,如果我那个老师是共产党,那这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肯定也是共产党。流民队伍在三河口分成了两支,一支沿蒲河向东北去陈家坝,一支沿椒溪向北去袁家庄。张成龙跟着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去袁家庄。他们在西岔河死了十个人,但他们也占了西岔河最大的三家财主的院子。在西岔河呆了三天,他们就去县城。在去县城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县长派来的民团。流民队伍里也有枪,这枪都是乞讨过程缴获地主家的。他们虽然有枪,但没有民团的枪多。在三教殿,他们被打死了一百多人,剩下的人都散了。和民团相遇的时候,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一直冲在前面,他手里拿着一把小手枪。虽然戴着眼镜,但他的枪法却是最好的。张成龙一直跟在这个中年人身边,他想在适当的时候保护这个像自己老师一样的中年人。张成龙虽然功夫了得,对枪械却是一窍不通。那个中年人中枪后倒地,他就只能背着他沿河边逃跑。他年轻,有功夫,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他背着那个中年人一口气跑到古峪沟。在古峪沟,他找到一个小山坳,把那个中年人放下来。但那个中年人早就死了。他是在中枪后就死了的,只是枪一直牢牢地握在手上,感觉他还活着一样。张成龙趁天黑的时候,偷了农户家里的农具,挖坑把那个中年人埋了,然后就爬山。古峪沟后面是瓦寨子。在瓦寨子,张成龙遇到了另外两个逃散的流民,说是要去陈家坝,找另一伙流民。其实,他们在三教殿被民团打散后,大部分人就想去陈家坝找另一批流民。所以,第二天晚上,当他们到了石墩河时,他们的队伍已经增加到二十人。这二十人,都是在三教殿被打散又重新集结起来的流民。到了郭家坝,大家都饿了,就想找一个大户人家要点吃的。他们已经有二天多时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他们看到浦河对面有一户人家,院墙修的高大。他们的目标就定在了河对面院墙高大的那户人家。一个叫黑狗的流民说,“我们不能就这样过去。你看他们那院墙,又高又结实,里面肯定有护院的家丁,我们就这样去,肯定会被他们乱枪打死的。”黑狗三十岁左右,长的又黑又瘦,他说,“我们现在只有二十几个人,而且没有组织,我们应该推举一个队长。”是得有一个组织者。在三教殿的时候,流民队伍的组织者都冲在前面,死干净了。大家就说,既然你这样说,就推举你黑狗为队长,领着我们行了。黑狗就是张成龙在瓦寨子碰到的两个流民之一,他指着张成龙说,“这里有个弟兄,我觉得他做我们的头目比较合适。”虽然张成龙年轻,和他们一起时间不长,但大家看那张成龙,长的结实精干,大家就没有意见。其实这流民,大部分是没家没口,到处流浪的穷人。其中,一部分人可能是逃难时和家人走散了,一部分人可能是在家乡犯事了,不得不逃出来,还有一些就像张成龙一样是官府要捉拿的犯人,当然,更多的人是因为穷,没有家没有房子也没有亲人。这是一伙世界上最穷的人。不论他们原来是干什么的,他们现在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找一口饭吃,活下来。在路上,黑狗问过张成龙,问他叫什么名字。张成龙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他说自己叫王小龙,家人在逃难的过程中,都让土匪打死了,就剩下自己逃了出来。“这位兄弟叫王小龙,既然大家都同意小龙兄弟当我们的头,那今后大家就叫小龙兄弟龙哥。”黑狗说,“龙哥,你看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办。”张成龙本来只是逃命的,他没有想到会有人推选自己当这二十多人的头目。他看着这二十多个人,心里想,这里的每一人和自己一样,虽然命贱,不值钱,但也是一条命。现在他们推选自己当他们的头目,就是他们把命交到了自己手里。他觉得,自己的任何一个决定,一定要特别小心。他要为这二十多个人的生命负责。“这财主家肯定不会同意我们去他家里吃吃喝喝的,我们当然要强迫他。”张成龙说,“如果我们硬闯,他们肯定会对我们使用武力,他们可能有枪,我们就会死人。”“这不去,我们也会被饿死的。”“这不论怎么都是死,我们不怕死。”“也不能这样说,我们要努力活下来。”“就是,我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这是肯定的,但我们到底怎么办。”“我先带三个人去门口乞讨,他们看着人少,就不会怎么防备,还可能会给我们吃的。即就是他们不给我们吃的,但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在我们三个人和财主家丁争执的时候,再来五个人。如果我们八个人,还不能制服那些家丁,那我们就只能认命,被他们抓了。其它人就在晚上想办法去把我们救出来。”“他们不会抓你们,他们会直接把你们杀了。”“就是,即就是他们没有杀你们,把你们关起来了,谁去救你们,看到你们被抓了,大家还不都被吓跑了。”“跑了也行,但今天就是不能一哄而上。如果我们一哄而上,我们还没有到门口,可能已经被人家乱枪打死了。”黑狗说,“我觉得龙哥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一起上去,那样就是去送死。”“但我们不去,也会被饿死。”“就是,不去,会被饿死,去了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谁愿意和我先去。”张成龙说,“我这方法,虽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成功,保证你们没事,但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还是有的。”“我去,反正是死,还不如去拼一把。”黑狗说。“不行,你要留下来。看着其它人,防止他们一哄而上,让他们把我们都杀了。”一个少年站起来说,我去。少年名叫李涛,十四岁,四川德阳人。十岁的时候,他们那里发水灾,李涛的父母饿死了。李涛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已经乞讨四年,算是一个老乞丐了。一个孩子十岁开始乞讨,经过了四年还没有饿死,或者被打死,说明这孩子的生存能力特别强,肯定不是一般的孩子。老梁也站了起来。老梁并不老,老梁只有四十岁,但头发已经全白,而且老梁身体瘦弱,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风一吹就能倒的那种老人。老梁是西乡人,一年前,因为欠财主家的租子,父母被逼跳河死了。父母死后,媳妇带着儿子也不知去向。他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什么意思,就随着流民到处流浪。他流浪的目的,是找到自己的媳妇和儿子。但这一年多来,秦岭和巴山,他几乎跑遍了,也没有发现媳妇和儿子的影子。张成龙看着老梁和李涛就想,这一老一少,应该是最好的搭配。张成龙带着李涛和老梁来到大院门前。门口站着两个家丁。一个肩上挎着长枪,另一个手里拿着木棒,他们背上都还背着一把大刀。张成龙想,这戒备森严的样子,说明人家早有防备。后来才知道,三天前,去陈家坝的流民经过这里时,和这家的护院和家丁打了一仗。这家财主姓刘,儿子是国民党正规部队里的一个营长,家里武器精良,弹药充足,那伙流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结果,家丁死了一个,伤了二个,流民被打死十几个。其它流民,便一哄而散,去了陈家坝。那两个家丁当然不让他们进去。老梁就脆了下来,他说,“给点吃的吧,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你看我们三个,这个小的快要饿死了,你就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老梁拉着张成龙和李涛,让他们也脆下,“两位大爷是好心人,不会看着我们饿死的。”“没有吃的,你们去其它地方吧,我们老爷不会给你们吃的。”那个拿着木棒的家丁用棒指着老梁说,“你们是从那里来的,你个老不死的,滚开,再不滚开,我就打死你。”“行行好,给点吃的吧,给点吃的,我们就走。”老梁可怜兮兮地说,“给这弟兄两个一点吃的吧,我这老了,死了就死了,他们还小,你们行行好,就给点吃的吧。”“你们是不是和前天那些流民是一伙的,你们前天来过,得到吃的了吗,没有得到吧。”拿枪那个家丁,看着张成龙说,“你们还有的人呢,你们是不是还有人吧,他们躲在那里。是不是又想来抢我们,你们别想了,如果不想被打死,就赶快离开。”“就我们就三个,我们不知道还有其它人,我们是从石泉过来的,是第一次来这里,过去我们从来就没有来过这里。你看,我们饿了三天了,快要饿死了,给我们一点吃的吧。”听到外面争吵,大门开了。出来三个扛枪的家丁,其中一个家丁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目,“吵什么,吵什么,这那里来的叫花子,把他们赶走行了,有什么好吵的。”听到头目发话,那个拿棒的家丁举起棒向张成龙屁股上打来。张成龙看到大门已经打开,他知道机会来了。张成龙本来是脆着的,就在木棒就要落到他身上的瞬间,他身体向前一扑,一只手击在家丁的腿上,家丁向前扑倒时,张成龙的另一只手已经接过木棒,就地一滚,木棒打在了另一个拿枪家丁的腿上。拿棒的家丁腿上受到张成龙的击打,向前倾倒,越过张成龙的身体,额头向下,重重地落在地上。那个拿枪的家丁,受到棒击,一声惨叫,也倒了下去。瞬息之间,两个家丁已经倒地。看到两个家丁倒地,那三个刚出来的家丁有点发愣。三个家丁发愣时,张成龙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棒打拳击,三个家丁也倒下了。那个头目样的家丁倒下后,想要拿枪,张成龙一脚过去,那个头目被踢起来,撞在门口的石礅上,不再动弹。这个时候,李涛和老梁,还脆在那里,没有起来。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五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丁,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已经倒下了。老梁和李涛那里见过这种场面,他们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愣在了那里。难道他们遇到了天神。这龙哥肯定是天神下凡。张成龙看他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就大喝一声,“枪,把枪拿到手。”,然后,转身进了大门。厅院前两个家丁,听到外面的声音,以为是家丁正在打那几个乞丐。看到张成龙从门外进来,才觉得事情不妙。他们大声喝斥,同时端起长枪准备射击。张成龙手中木棒飞出,中了一个家丁面部。家丁倒地,倒地时,手里的长枪打在另一个家丁的腿上,那个家丁身体一晃,子弹打在了门楼上。枪声使张成龙身体一振,然后他听到了另一声枪响。这是老梁打的,那个家丁中枪倒地。这老梁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一个神枪手,这一枪直接要了那个家丁的命。在老家时,老梁家里租的田地都在半山上,秋天玉米成熟的时候,会被野猪糟蹋。每年到了秋天,财主会租给他家一把快枪,用来猎杀那些野猪。打枪时,那子弹是要钱的,每一枪都是钱。老梁家穷,每一颗子弹都非常珍惜。这种情况下,贫穷成了一个老师,把老梁教成了神枪手。听到枪声,院子后面又冲出了五个家丁,张成龙一个箭步上去,左右两拳打倒了两个,另外三个看情况不妙,转身就跑。老梁大喝一声,“不准跑。”想不到看起来瘦弱不堪的老梁,那一声大喝却威严有力。两个家丁被老梁的一声大喝吓住,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们就上前,把三个人手里的枪都缴了。黑狗本来领着其余流民就埋伏在门外不远处,看到大门打开就已经冲了进来。刘家财主发现流民已经冲进了院子,家里的护院和家丁,大部分已经被流民控制,没有了反抗能力,就和家里几十口人,躲在院子后面的一个大厅里不敢出来。流民里面有许多会打枪的,他们把缴获的枪都端了起来,对着门厅。“我们冲进去,把他们都杀了。”“我们的目的不是杀人,”张成龙说,“我们只是想要口饭吃,我们劝他们投降,不要乱杀人。”“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他们如果打我们,那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就打他们。但如果他们不打我们,我们也不需要把他们打死。现在我们人多,枪也多,不怕他们。”“如果开枪,肯定互有伤亡。”老梁说,“我们让他们出来投降,这样,对大家都好。”老梁抓来一个家丁,让家丁对他们的财主喊话。“刘老爷,你还是出来吧。他们这里有几个厉害人,你还是出来吧,他们说了,你们不反抗,就不杀你。”听到外面喊话,刘财主觉得想要保命,只有出来投降,就带着剩下的三个家丁和家人从大厅里出来了。这刘财主,叫刘真,不到六十岁,年轻时,家里也并不富裕,但他舍得投资。儿子很小的时候,就让儿子去西安上学。儿子成年后,又去南方上了军校。儿子军校毕业,到薛岳的部队,当了一名排长。排长是最低级的军官,他不甘心,就花钱贿赂了一个团长,让儿子当上了营长。这买官从来都不是亏本卖买,儿子当了国军营长二年后,家里的情况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的刘真,有钱有势,方圆几十里范围内,没有他想要要不到的土地,没有他想要要不到的人,没有想办办不成的事情。他想干什么都行,也没有谁敢说半个不字。这样一个强势的刘真,被二十多个叫花子胁迫,当然心有不甘。他虽然心里愤怒,却不是一个傻子。他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势下,只有忍着,保住性命,今后才有报仇的机会。除过打死和受伤的,刘家还有七个家丁,张成龙让黑狗带人把这些家丁都绑了,关在侧面的一个房子里。刘财主的老婆、女儿、孙子、奶娘丫环以及打杂干活的下人共有二十多人,关在另一个房子里。那些打杂的下人,都是穷苦百姓,老梁说,放几个下人出来,给我们做饭什么的也好。张成龙说,也行,我们就在这里吃一顿饱饭,带些钱粮就走,不要随便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