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冒沙井王昌勇(布依族)

西散南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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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冒沙井
作者/王昌勇8月中旬,我突然在网络上看到一则令我十分悲伤的消息:在都匀流淌了几百年的冒沙井从8月5日起断流了,这则消息对我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我万万没想到,这口陪伴都匀几百年,哺育繁衍了一代又一代都匀人,留下过许多美好乡愁记忆的老井居然说没便没了。冒沙井位于都匀繁华地段大十字往西山方向约200米处的西山大桥下,剑江河边,由于地处人口稠密的街区,每天在西山大桥上和西山大桥至斜桥滨江路河岸边来往的行人目光往下一瞟就能看到冒沙井。从沿河人行道下二十九级石阶梯,便到了冒沙井旁。冒沙井周边青石铺垫的石板经年累月历经人们踩踏已经磨砺得光滑圆溜。冒沙井在一座用石头垒砌的边长约三米的高一米左右的四方形基座下,基座上矗立着3米高的一座绿瓦红柱斗角飞檐的四角凉亭,凉亭内立着一尊约2米高的假山,假山东面较平整的山体上刻着“冒沙井”三个遒劲有力的楷书血红大字。石头基座正东面,雕刻着盘绕腾飞、栩栩如生的四条蛟龙,蛟龙圆瞪双眼,张开的大口中喷涌出四股巨大的白花花的水柱,跃落在下方一个长三米,宽1米五,深约60公分的石块围砌的小水池中。由于出水量大,小水池很快注满,水溋出到外面紧挨着的一个长约七米、宽约四米、深约1米的更大的石块围砌的大水池。一年四季,泉水源源不绝地从这四个龙口里喷涌流淌,水质清澈透明,口感甘洌香甜。一些善男信女时常会在水池放生一些红金鱼,锦鲤,小乌龟等生物,让冒沙井充盈着鲜活的灵气。冒沙井还被人们供奉为“神井”,经常有人来井边烧香祈福,往水池中投放硬币许愿,乞求神井庇佑。虽然名为冒沙井,但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口井冒沙过。听老人们说,最初,剑江河河岸边没有像现在这样用石头水泥修筑河堤,河岸边长年堆积的河沙一直漫延到冒沙井周边,因而,井水翻涌时就会激起河沙冒出来,后来,河岸用石头水泥构筑河堤,河沙被河堤阻挡,冒沙井便没有冒沙了。第一次看到冒沙井是在我18岁初到都匀这座城市上师专时。刚一踏入这座城市,我就被都匀这座美丽的高原桥城所吸引,更有江边那一口古老而鲜活的冒沙井深深地将我迷醉。当时的我在心中便暗暗发誓,为了这座美丽的城市,为了冒沙井这口美井,我今后一定要努力奋斗,实现到这座城市来生活的理想。21岁师专毕业,离开都匀回故乡长顺工作9年后,30岁时,我真的重新来到都匀,在这口美井流淌的城市扎下根来。水是生命之源,有了水才能孕育生命,才能让这座城市的居民世代生息繁衍,在没有自来水之前,冒沙井世代是都匀居民的饮用水源,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都匀人民。后来通自来水后,虽然大多数人们不再喝这口井水了。但附近的人依然离不开它,每天,到井边来挑水、洗衣、洗菜、洗锅碗瓢盆的人们依然还很多。2010年6月,都匀市人民政府将冒沙井列为“文物保护单位”。井边更是游泳、冬泳者到剑江河畅游上岸后提冒沙井水冲洗身体的好地方。冬泳爱好者基本上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男女都有,但中青年人几乎没有。在2008年至2014年间,我曾也是一名天天在冒沙井边冲洗的忠实的游泳、冬泳爱好者。那几年,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每天清晨,我都会骑上自行车,车龙头上挂着一只水桶和浴巾拖鞋等游泳物品,来到冒沙井河岸边,脱掉衣裤后“卟通”一下跃入剑江河畅游一番。作为一条城中河流,人们的生活垃圾和河上游建筑施工排放的污水污泥等对河水造成的污染在所难免。因而,我们游泳者每天清晨在畅游剑江后,上岸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冒沙井水池中提上一桶清澈干净的井水冲洗身上的污水污泥。几桶井水冲淋下来,觉得全身无比轻松畅快。冒沙井有一个最大的益处是冬暖夏凉,在冬季它的水温要比河水高出6至7度。冬天,龙头喷出的水都冒着蒸腾的热气,对于冰冷的河水来说,冒沙井可称得上“温泉”了。因而,我们冬泳者刚从冰冷刺骨的河里出来,马上到水池边一桶接一桶提起冒着热气的井水,劈头盖脸往身上倒去,几桶井水淋过后,在河中冷得骤然收缩的肌肤血管又慢慢舒张开来,身体感觉比河中暖和许多。冲过井水,用浴巾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后,我又跨上自行车到单位上班去了。后来,因河道整治和西山大桥改扩建,冒沙井剑江河段有两年多时间不能游泳,加上单位又搬迁到离城较远的郊区上班,我便没时间每天清晨游泳和冬泳了,这一搁置便直到现在,使得冒沙井与我疏离了6年。虽然这几年我不再光顾冒沙井了,但我心中却是时刻都牵绊着冒沙井的,我打算将来退休后,再一次加入冒沙井河段游泳和冬泳者的队伍,与冒沙井“再续前缘”,重温美好时光。谁料想,在这个多灾多难而不平常的鼠年,那口曾经留给人们无限美好记忆的冒沙井,那口曾经陪伴呵护我每天清晨游泳健身的冒沙井远离我而去了,我着实万般不舍,心中感到比痛惜。一度,我还心存侥幸,认为可能是冒沙井几百年来昼夜不息的喷涌,它可能感到疲惫了,等它稍作休息几天后,它又会重新喷泉吐水,再度焕发生机。接下来的日子,我还满怀期待地静候着冒沙井重新喷涌泉水的消息。在此期间,许多比我更关注冒沙井存亡的老都匀,尤其是游泳协会的老人们更是忧心如焚,他们发起了拯救冒沙井捐款倡议,泳协会员们积极响应,集资了3000余元,购买抽水泵、水泥沙子等物质。他们组成了一支下到花甲之年,上至耄耄之年的义工队伍,对冒沙井进行井底硬化和填补井壁渗漏。这群须发皆白,可亲可敬的老人每一位都在为挽救冒沙井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他们不怕脏不怕累地忙碌着,想尽办法挽救冒沙井。他们把井底的污水污泥认真清扫,将泥沙装进水桶,一点点自行运走,用河水将井下冲洗干净,从剑江河里抽水入井,希望通过倒灌方式,能够使“龙头”吐水,让冒沙井复活过来。但天不遂人愿,老人们的虔诚与努力并没有感动上苍,冒沙井的四个龙头依然干涸着,再也不曾滴下一滴水珠。光阴似箭,很快,冒沙井断流一个月了,我仍然没有听到冒沙井再次冒水的消息,难道冒沙井真是永远消失了吗?中元节过后两天,都匀接连下了三天大雨,剑江河波涛汹湧,水位暴涨。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我想,可能是7月至8月上旬那段时间都匀降雨较少,地下水位下降,所以导致冒沙井干涸了,现在这场大雨过后,冒沙井应该又会重新冒水了吧?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晚上,我居然又梦到冒沙井又重新冒水了,人们围着冒沙井欢呼雀跃,我与其他游泳者一样兴高采烈地抬起一桶桶井水从头到脚地浇灌下来……第二天清晨,雨停歇了,我抑制不住昨晚梦见冒沙井又冒水的欣喜,早早赶到冒沙井边去探望究竟。但当我兴冲冲地赶到冒沙井时,迎接我的却是绝望。冒沙井大小水池及周边虽然积了满满一汪水,但冒沙井的四个龙头仍然不见滴水流出,地上积的水是这几天下的大雨聚集在地面因垃圾堵塞下水口没能及时排泄所致。西山大桥上、公路边和石阶梯上也有不少关注冒沙井的老人在围观,大家都心情沉重,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望井痛泣。一位老太悲痛地说“’我从小在冒沙井边长大,现在还经常梦见自己在井边玩耍。洗菜洗衣、洗锅碗瓢盆的场景,可它什么说没就没了呢……是啊,多少老都匀从出生起就靠这口井水滋养,经历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冒沙井成为了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乡愁记忆,他们对冒沙井的深厚情感不言而喻。如今,这美好的记忆残忍地消失了,他们不心痛吗?我问一位大爷,是否知道冒沙井是为什么断流的?大爷义奋填膺地说:“冒沙井断流的罪魁祸首是正在修建的西山地下停车场,把龙脉挖断了,所以冒沙井再也不冒水了……”。我循着老人所指的四十米外的西山停车场工地走过去,只见那里被挖掘机等机械挖出一个长100多米、宽50多米,深10多米的巨大深坑,深坑的最低处明显低于冒沙井5米多。水往低处流,原本从西山地表下的水源在流往冒沙井的中途,到这里明显被这个巨大深坑拦腰切断,水源再也流不到冒沙井的四个龙口里了,所以造成了冒沙井彻底断流。其实,在冒沙井后的另一侧,早在几年前新修建三十多层高的一个楼盘时,地下建筑的修建就已经使冒沙井深受影响,水量较原来大为减少,如今开挖这个地下停车场的巨大深坑,终于让冒沙井万劫不复地消失了。眼前的冒沙井空剩下假山上“冒沙井”那三个血红大字,那三个血红大字仿佛成了冒沙井殒命的斑斑血迹,在无声地控诉着残害它的元凶。冒沙井彻底消失在钢筋水泥建筑的包围中,消失在西山大桥和沿河路上人来车往的嘈杂声中。对于那些从今往后没有见过冒沙井喷涌泉水的子孙后代来说,冒沙井就只是一面四个龙头的石雕,一段老都匀的历史,一个没有半点感性体验的传说。都匀人的生命之源,几百年的历史文物,老都匀的乡愁记忆,我们游泳者免费的温泉淋浴,就这样完全消失了,悲痛啊,冒沙井!当前,一些城市、部门的管理者和执行者在对经济发展与历史文化的传承保护这两者的考量上,往往重视GDP增长、城市建设、市容市貌等这些关系政绩的硬指标,却缺乏对历史和文化的尊重与敬畏,极少关注到百姓的心理情感、文化认同、乡愁情结。因而,我们不时会看到有媒体报道有的地方为了城市建设随意把几百年的老街旧巷拆了,有的把古城墙拆了,有的把百年的老树砍了。这不?近日,成都市青羊区三百年桂花巷两旁的几十棵桂花树等行道树一夜之间被破倒,桂花巷从此再无桂花香的新闻上了热搜,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关注。城市的美好,不光是高楼林立,宽阔大道,还要看得见山、望得见水,留得下乡愁。回望都匀几十年来的发展,楼变高了,城变大了,经济发展了,但我们同时遗失了一些珍贵的东西。拿“看得见山、望得见水”来说,我92年初到都匀时,随意行走在都匀市区的一条街道上,抬头一眼就能看到巍峨矗立的东山上钟楼亭阁的“东山晓日”美景。而今天,许多高楼建得比东山还高,将东山遮盖了,曾号称“都匀八景”之冠的“东山晓日”的美景不复存在。同样,以往站在东山、西山上随处放眼可见的美丽的剑江河,由于高楼遮挡,也不再映入眼帘了。多少年来,一条石板老街、一尊文峰古塔、一座百子老桥、还有一口甘甜的冒沙老井……这些有血有肉、立体而丰满的文化符号、乡愁记忆,构成了都匀这座城市独有的性格和气质,传承着都匀特殊的历史记忆、文化根系,承载着多少的人欢乐记忆、乡愁情节。它们留存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文化影响、历史传承和精神价值绝非几栋楼房、几个工程的货币价值所能比拟和代替的。俗话说,饮水思源,可是,滋养了都匀人几百年的这口老井,如今却断流了。虽说现在有了自来水,人们基本不用冒沙井了,但对于每个经历过2008年凝冻灾害的都匀人来说,冒沙井不愧为都匀人的“再生父母”。2008年凝冻灾害,都匀全城断水断电断交通12天,20多万人口的城市沦为“孤岛”,冒沙井作为都匀最主要的取水点,每天成千上万的市民从早到晚在这里排队取水,它至少解决了这座城市三分之一人口的用水问题,可以说是这口井救了都匀人民。如果将来某一天,2008年凝冻灾害再度重演,冒沙井没了,我们又去那里找水来应急呢?别了,冒沙井!我们失去的不仅是一口井,更是这座城市最忠诚的守护神。今天,冒沙井消失了。明天,还会有哪些承载着老都匀独特的文化符号、美好的乡愁记忆的事物消失呢?我感到不寒而栗。让我们对历史和文化多一些尊重与敬畏吧!
作 者 简 介王昌勇,男,布依族,现供职于贵州省黔南州文联,系贵州省黔南州作家协会理事。发表散文、诗词、报告文学多篇,作品散见《团结报》《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网》《中国作家在线》《贵州政协报》《多彩贵州》《黔南日报》《齐鲁文学》《新长江文学》《西部散文选刊》《西散南国文学》《西南文学》《东方散文》《江南作家》《南粤作家》《夜郎文学》等报刊网络平台。投稿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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