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芳/细雨朦朦访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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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朦朦访英雄
华容县侨联环城学校实践活动手记
作者：刘朝芳
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为让学生接受思想教育，我校计划带领部分学生进行一次实践活动。事有凑巧，华容县治河镇退伍军人事务站站长黎殿军得知此事，主动跟我们联系说：“欢迎老师和同学们到我们治河镇来，我镇有两位参加过援朝战争的老英雄尚且健在，可以让同学们采访两位老英雄的作战经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欣然应允。11月20日上午，在黎站长的热情邀请和妥善安排下，我们的实践之旅顺利开启。“一夜北风紧”，再加上细雨朦朦，天气寒意逼人，但阻挡不了同学们一睹英雄风采、学习英雄精神的劲头。大家如约来到集合地点，十人两车，向心驰神往的英雄之家驶去。黎站长边开车，边向我们介绍基本情况：两位英雄是治河镇严家村人，一位是88岁高齡的张善庆老人，一位是87岁高龄的罗艮海老人。“我们先去张老英雄家，他家靠路，下主路十分钟就到，罗老英雄家也不远了。我昨天已经跟两位老人联系好了。”对村民家如此熟悉，看来黎站长是位亲民的好官。下主路了，车在笔直的水泥路上行驶，只见村舍俨然，田地平整，树木扶疏，地面洁净，在毛毛细雨的滋润下，美得如一幅冲淡宁静的水墨画。“真美！简直是人在画中游啊！”我不禁脱口而出。“是呀！”黎站长自豪地说，“国家号召建设美丽乡村，我们帮村民改造厕所、垃圾池，安排专职清洁工做清洁，整治空心房，还栽种观赏花木，极大地改善了农村过去那种脏乱差的环境。坚持下来后，村民也有了较强的环境意识，能自觉保持和主动参与了。”我仔细观察，果然，几乎家家门前都栽种着果树或观赏花木，那黄澄澄的桔子，那红艳艳的花朵，给这水墨画增添了生命的色彩。“大家看看这些房屋。”我们顺着黎站长的手望去，只见前方村居又是另外一番风貌，一律白墙青瓦，飞檐斗拱，临路的墙上都画着以“孝”和“德”为主题的简笔画，线条流畅，画风古朴。“这是本镇特色，旨在提升文化素养展现文化底蕴，营造良好的人文环境，我们农村物质丰富了，思想可不能贫瘠。孩子们，我们民族的传统文化要靠你们传承发扬哟！”学生们都郑重地点着头，看样子还没到英雄家访问，小家伙们已经有了一定的感触。
车在一幢白色楼房前停下，张老不顾年迈已等候在大门外，只见老人肤色红润，眼神明亮，精神矍铄，自有一种凛然威仪。我们赶紧将老人拥进门，落坐后，黎站长给我们双方做了介绍，再次向老人讲明了我们师生的来意。“好的，我就把我去朝鲜的前后经历和见闻给大家讲讲。”张老爽快地说，“我生于1933年，抗美援朝战争1950年开战时我才17岁。战争第二年，我在华容县城当学徒，正值国家征兵。我从小就向往当军人，就毫不犹豫地报了名。谁知，我师父不同意，他担心我去当兵了我家里人会找他要人……”“那您家里人同意吗？”学生石智文迫不及待地问。“不同意，当时在和美国作战，父母不放心。但我没想那么多，心想国家需要人，我们年轻人不去应召未必还要老年人去，再说当兵本来就是我的梦想。”张老话语朴实，轻描淡写的背后却让我们看到一颗拳拳爱国心。“我瞒着家人和师父报了名，1951年3月，我幸运地被批准入伍了。先是在省常德军区新兵教导大队学习培训了半年，1951年底分配至部队工作。当时中央军委命湖南军区选派70人赴朝鲜战场，我可能是因为政治态度比较好，业务能力比较强，被选中了，部队番号为铁道兵一师一团三营11连，代号是8501，工作主要是抢修朝鲜被破坏的铁路和桥梁，运送伤员。”风雨被关在门外，屋里很静，除了老人的娓娓讲述声，就是学生们记录的沙沙声。“名单确定后，我们一行70人连夜往长沙，经武汉，过北京，后至沈阳军区休整了三天，然后到了仅和朝鲜一江之隔的丹东——当时叫安东，江就是鸭绿江。”老人虽至耄耋之年，但思路清晰，记忆准确，叙述非常有条理。“爷爷，您当时怕不怕？” 鲁顺成同学问出了我们的心声。张老和善地笑笑，实事求是地说：“当时不怕，但过江的时候还是怕起来了。当时不怕是因为我已横下一条心，心想事已至此还有啥说的，生得伟大死得光荣嘛。后来渡鸭绿江的时候怕是因为第一次见识了美国人的轰炸机，他们不时在头上盘旋，发现目标就投掷炸弹。记得渡江时我们就遇到了三次空袭，被迫隐蔽了三次。不过呆久以后，见多了就不怕了，特别是那次抢修西川桥我被弹片击中受伤后，还摸透了轰炸机的不少脾气，它想炸我还不容易呢！”老人的幽默自信感染了大家，让我们都摆脱了为老人受伤的担心而开怀大笑，真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张爷爷，您真了不起，受伤还坚持作战！”汪晗宇同学由衷地说，显然对老英雄佩服得五体投地。“张爷爷，炸弹是什么样子的，铁的吗？多重多高？”一向痴迷于军事武器的刘佳同同学连珠炮似地发问，又把大家逗笑了。“好，我给你讲讲。”老人慈祥地说，“美国人扔的炸弹最少也有1人高，百多斤至几百公斤不等，从天空扔下来，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哨声，威力非常大。最难防的是那种定时炸弹，扔在草丛里人看不见，它的尾部有定爆表，从扔出机舱就开始自动计时，防不胜防。炸弹都是纯钢制作，人碰着飞溅的弹片非死即伤。战士们的战斗环境的确非常险恶，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危险，也就是说，吃了早饭还不晓得有没有人吃晚饭，晚上睡了不晓得第二天还有没有人起来。朝鲜当时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城市和村庄都夷为平地，老百姓只好躲到山洞度日，真是满目疮痍，每一个看到过的中国人心里都不好受。1953年7月胜利后，我们主动请求留下来帮朝鲜百姓重建家园，恢复交通和生产，到12月底才回国。”老人那跨越国界和民族的大爱使我们深受感动，这种无私的国际主义精神，成就了中朝携手抗敌的佳话。“张老，您在朝鲜时能跟家人通信吗？”带队的包老师轻声问。“不能。当年我是瞒着家人去的，朝鲜的通信设施战争中几乎全线摧毁，根本无法通信。家里人后来虽然知道我在朝鲜战场，但不知晓具体情况，两年生死未卜，我母亲为我几乎眼睛都哭瞎了……”老人语气哽咽，神色凝重，孩子们眼里也噙满泪水。我不禁记起苏武牧羊十九年自创歌曲表达思家之情：“白发娘，望儿归，红妆守空帏，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骨肉亲情，天下第一情，谁舍轻易抛闪？正是许多像老人一样平凡伟大的人舍小家为大家，才换来了祖国的稳定富强、百姓的宁静生活啊！张老还为我们介绍了回国前后的一些具体情况，考虑到老人家年事已高不能太劳累，我们不舍地起身道别。临行前，老人小心翼翼捧出珍藏多年的军功章、纪念章、同行战友的集体照等，学生们啧啧赞叹着，抚摩着，辨认着，眼里满是崇拜和感动。和张老英雄挥手道别后，我们又驱车来到罗艮海老英雄家。罗老身材高瘦，腰板挺直，热情健谈。他老人家15岁当兵，朝鲜战场上在炮兵连服役，整整三年才回国。老人向我们详细讲述了他亲身经历过的几次战争，那详实具体、生动形象的描述让我们产生了强烈的现场感和代入感，战争的残酷、战士的无畏、敌军的凶残像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闪现。“罗爷爷，您为人民出生入死，现在却还住在农村，您有没有觉得心理不平衡？”我忍不住问。罗老爽朗地一挥手：“这有啥不平衡的！当时我们也不是图什么去参战的，大家复员都是一样的待遇，人不能总想着自己。再说我现在每月政府发一千多块钱，而且每年都在涨，自己种点小菜养几只鸡，还花不完呢。”真的，老人家门前就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萝卜、白菜、莴苣等在寒风中没有一点瑟缩的样子，反而显得那么抖擞，不正象征老人那老当益壮的精神风貌？回来的路上，窗外依旧细雨朦朦，孩子们都停止了叽叽喳喳，显出沉思的表情。他们也许还在为英雄们的勇敢无私感动着吧，也许还沉浸在战争的惨烈中吧，也许在将历史与自己的生活对比吧。而我则希望他们想得更深远一点，比如人类命运、人的价值观等，从而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不管怎样，相信对他们来说，这一定是一次难忘的思想之旅。青山绿水依次掠过窗外，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淳厚的山水才能孕育如此英雄。我想，我们的美丽乡村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会更加山清水秀，会更有文化底蕴，也一定会造就出更多的精英、人才、志士！
作者简介
刘朝芳，华容县侨联环城学校语文教师。爱看书，心得全无；偶写文章，长进全无。其实坐在路边为他人喝彩也不错。
图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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