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嘲上热搜的《第一炉香》，到底有多可怕？

与承认自己爱慕虚荣相比，
“为爱痴狂”要浪漫许多，
能为堕落披上一块华美的遮羞布。
文/婉兮 图/摄图网
1
《第一炉香》，是张爱玲的成名作。
据说当年，《紫罗兰》主编周瘦鹃甫一见稿，立即惊为天人，果断拍板刊发，张爱玲也由此开启了红遍上海滩的序幕。
彼时，她才23岁。
这部小说，写的是少女葛薇龙的堕落史，讲她怎样从女学生一步步沦为交际花。
老实说，立意算不上新。
类似的故事，几乎发生在每一处、每一刻。但张爱玲的描述，向来都有2种动人心魄的力量，她用繁复的细节堆砌，硬生生把平面化的文字，写出了电影般的画面和质感。
万万想不到的是，近一百年后，以电影形式呈现的《第一炉香》，却会未播先黑，遭到网民的一致嘲讽。其实，预告片里的配乐画面都可圈可点。主要原因，出在主演们身上。
马思纯、彭于晏、俞飞鸿的气质扮相，似乎都不能与张爱玲的笔触相融合。而脱离苍凉和沧桑后，《第一炉香》就变了味。要知道，这本来就是个暗沉沉的故事啊。
人是泡在欲望里的人，情是被计算过的情，劫是在劫难逃的劫。读的时候，难免会一句三叹，甚至还有一股子寒意，悄悄爬上背脊。
少女时代初读，我读到了爱情的无望；
30岁后再看，看到的却是人性的贪婪和不甘。
隐约还有些警示钟的意思。
不如抛开电影版的争议，回到张爱玲的文字中，再细读一遍葛薇龙的人生。相信我，爱情绝对不是它的主题。
事实上，张爱玲也很少写爱情。
被她藏在字里行间的，无不是人心难料、人性莫测。命运百转千回，看似意料之外，实则情理之中。
2
最初时，葛薇龙只想把学业继续下去。
这也是她主动寻找姑妈梁太太的最直接目的。
香港的日子不易过，物价一天比一天高，躲避战乱而来的父母，便计划着，要迁回局势渐稳的上海。可葛薇龙不甘心中断学业，左思右想，一咬牙求到姑妈的门上去，希望这位至亲能够赞助自己完成学业。
姑妈是个富婆。
不过，这份富贵是“小老婆”的身份换来的。娘家人义愤填膺，只觉得她败坏门风，一气之下断绝来往，完全当这个人不存在，算是事实上的从家谱除名。
但姑妈毫不在乎。
傍大款、继承遗产，她靠丈夫留下来的大笔金钱度日，拿奢华外壳来包裹寂寞的内心。所以，那位于半山的大宅里，装着纸醉金迷的日子，人们跳舞、打牌、办园会，欢喜悲忧都漂浮在半空中。
到葛薇龙找来时，姑妈徐娘半老，但依旧周旋在各式男人中间，时不时闹出些风流韵事。甚至还觊觎着年轻的肉体。
比如乔琪乔，比如卢兆麟。
就连干活的一众丫鬟都俏丽动人，跟那些往来于此的达官贵人们，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此时的姑妈，就恍惚有几分“老鸨”的意思。她提供场地、提供包装，暗中穿线搭桥，靠年轻貌美的女孩们来拉拢男人，再兑换为这样那样的现实利益。
最后，葛薇龙也沦为其中一员，“薇龙这个人就等于卖了给梁太太与乔琪乔，整天忙着，不是替梁太太弄钱，就是替梁太太弄人。”
倒正应了初次登门时，姑妈对葛薇龙说的那句话，“让你爸爸知道了，准得咬我诱拐良家女子。”
结果是一语成谶，好人家的姑娘，到底还是惹了满身尘埃，虽披着“社交名媛”的外衣，本质却不啻于欢场女子。
但相对于结果，过程更触目惊心。
整部小说的可怕之处，其实是葛薇龙的沦陷过程。
3
第一次去姑妈家时，葛薇龙有一段心理独白。
“我平白来搅在浑水里，女孩子家，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我还得把计划全盘推翻，再行考虑一下。”
当时，梁太太受了乔琪乔的利用，正气势汹汹返回来，恰巧与欲告辞的侄女儿狭路相逢。
葛薇龙便从姑妈和女佣的对话内容中，揣测出她作风不端，一把年纪仍在风月场中打转转。小姑娘内心便存了一丝鄙夷，立马就要划清界限。
可当姑妈应承下来，又许诺让她住进半山豪宅时，葛薇龙的想法就变了。
“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礼相待。外头人说闲话，尽他们说去，我念我的书。”
可住进豪宅的第一个夜晚，葛薇龙就被姑妈准备的满满一壁橱衣服吸引，忍不住偷偷试穿了一遍，带着些不可告人的害羞和欢喜。
而楼下的跳舞声音乐声也在撩拨人，以至于葛薇龙辗转反侧，悄悄用话来安慰自己。
她对自己说：看看也好。
一连说了两遍。
那些可实实在在触摸着的纱、绸、软缎；那些响在耳朵边的爵士、伦巴、古典乐，在视觉、听觉与触觉上三面夹击，很快就击碎了葛薇龙的坚守。
这是物欲被打开的第一步，姑妈用华服和舞会，将另一个世界隐隐约约地展现给葛薇龙。而当她掀起幕布一角，命运就已经被暗中操控了。
姑妈看透了眼前的小女孩，犹如看从前的自己。
半山大宅里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诱惑。
住在这里，葛薇龙脱去“穷学生”的标签，出入有司机，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被各式各样的男人恭维。与清苦的求学相比，这样的日子显然更舒服，也更符合葛薇龙的预期。
留在香港，完成学业的最终目的，其实也不过是摆脱原本的局促，为人生打开另一种可能。
不同的是，她在艰苦跋涉中，找到了一条看似容易但却危机四伏的捷径。
而所谓的乔琪乔和爱情，其实更像是一个完美的堕落幌子。与承认自己爱慕虚荣相比，“为爱痴狂”要浪漫许多，能为堕落披上一块华美的遮羞布。对此，葛薇龙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清清楚楚地知道。
4
有句话说，无欲则刚。
人类的大部分苦恼和忧伤，都源自于欲望和现实的差距，为此，我们痛哭流涕、我们铤而走险、我们面目全非……
但能真正践行“无欲”二字的，世间却寥寥无几。
葛薇龙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
最初找到姑妈时，她信心满满，自认为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一心只读圣贤书。可事实却证明：你不动心，是因为诱惑还不够大，当摆在面前的砝码慢慢增加，人就会不知不觉地沉沦下去。
甚至不需要旁人多费唇舌。
就像那些裸贷女孩一样。
从一支口红、一部手机开始，她们被物质蛊惑，欲望一天天膨胀，最终不顾一切地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而那个从无到有、由小极大的过程，轻柔缓慢微不可查。恍若煮在温水里的青蛙，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泥足深陷挣脱不得。
讲到这里，必须再聊一聊“姑妈”这个角色。
她踏过滚滚红尘，早就把人心贪婪尽收眼底。所以侄女儿一出现，她就用纸醉金迷织成一张网，把葛薇龙的虚荣心和物质欲一点点释放出来，慢慢去侵蚀并瓦解抵抗力。
这个过程，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她晓得，只需稍作铺垫，小姑娘就会自投罗网，完完全全地为我所用。姑妈的厉害之处，在于她透析人性，能把葛薇龙的弱点牢牢抓在手里。
因为，欲望是每个青年人都难以越过的高山，尤其是那些貌美且贫穷的女孩子。因为她们有一个年轻鲜嫩的肉体，可以待价而沽轻松交易。
最后，用波伏娃写在《第二性》里的话来结尾吧：
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这段话，安全就是葛薇龙的命运注解啊。
希望每个女孩及养育女孩的家庭，都能从《第一炉香》中得到启示。
-作者-婉兮，90后写手，不偏激不毒舌，有温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铺，个人公众号：婉兮清扬（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新书《愿所有姑娘，都嫁给梦想》火热销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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